大河英雄传 连载

大河英雄传

分类:武侠修真 作者:剑锋斩花 字数:4万字 标签:大河英雄传,剑锋斩花 更新:2024-05-23 01:00:24

一个人守一国,人是会死的,国也是会灭的。

赤水河边累白骨,恒祥城内直烽烟。索国的入侵已经持续了十五年了。赤水河蜿蜒在城外,流淌的河水带走了无数的血水,依旧清澈如常。斑驳的恒祥外城城墙上也见证了许多日夜间的死斗,这方圆五十里埋葬着白骨,也埋葬有无数喜怒哀乐。

恒祥城池已是汉国固守北燕十三地的最后一道屏障,此城一破,往后便是北燕十三地最后的大城长安,而恒祥至长安之间是百里平原,无险可守,这恒祥一失,北燕十三地便真的全数落入索国之手。

恒祥外墙高三十余米,墙上便道宽八米有余,初春的早晨颇为寒凉,那赤水河还夹杂着一些未化冰凌,河对岸索军阵中,突然扬起一道飞尘,一道黑线出现,初春的大地并没有太多青草,苍白的大地上出现的这道黑线,仿佛是被人工整的划下的浓墨。

“咚咚咚……”急促的战鼓声响彻恒祥城。

听到望风楼的军鼓传警,窝在墙角打盹的修易翻身就起,胡乱的将搁在身边的甲胄披在身上,这前几日新发下来的甲胄并不合身,挂在身上叮当乱响。他顺着便道奔上城墙,边跑边将自己头盔下的布条系好,这头盔也太大了,戴在修易小小脑袋上左摇右晃。

来到城墙上,修易佝偻着身子跑到角楼边,探出半个眼睛。

河对岸,索国的三十多个攻城方阵依旧整齐划一的前进,透过薄薄的晨曦,修易隐隐约约你能看到他们阵后的攻城车。看到这个阵仗,修易心中惴惴:今天应该有场恶战,三万余人的攻城规模,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身后一阵簌簌声,修易回头看了一眼,是自己的发小罗布:“带吃的没?”

罗布从兜里掏出一个面饼,递给修易,探头看了眼墙外,便转身靠在墙角:“你爹啥时候回来?”

“不知道。”修易就着腰间的水壶将面饼啃了个干净,也靠在罗布身旁,警惕的瞄着外面:“我爹在这里就好了。他在的日子,这些索蛮子安静不少。”

“就是,我最喜欢看修叔叔把这些索蛮子一掌一掌拍成肉饼。”罗布嘴里边说,手里边比划着。

“索蛮子把投石车推出来了,你小心些。”修易拍了拍罗布,自己弓着身慢慢的朝另一处角楼跑去。

他们是恒祥城守城童子军,这群童子军都还只是十二岁的小孩子,不能做太多事,大部分都是帮其他大人传递些守城器械。所以需要分散在各个角楼。

索国的三个先登方阵离赤水河已经不足五百米,索军阵中大鼓声突起,方阵就此立住。守城副将李玉早已奔到了墙头,他望着在城外的索军,忧心忡忡。去年年终,索国派议和团入京都,已经谈了月余。最近一个多月,战事已经少了许多,自己还琢磨着看来这十余年的战火终于能平息下来了。他目光一亮,看到从后军中推出了十余架简易搭桥物件,心中暗道:“修心前几日的猜想是对的,他们这月余都在造械构甲。”手朝着身后一摆,一位传令官来到近前听令:“命四部守城弩待命,听我号令。”

这人令命而走,李玉又对另一位传令官说道:“调四百强弓手,一百弩手至城墙攻击角楼。”

“着后营军械库出羽箭三万支……”

一道道命令如流水一样在城头蔓延,看起来依旧如初的城墙却慢慢变幻了摸样。

修易拱着身子,快速的穿梭在城头各个位置,把从军械库里搬出来的家伙都分给了守城的叔叔们。

城外的赤水河上已经搭起了两座简易的拱桥,那十余架搭桥物件拼凑起来,刚好两座木拱桥,虽然在激流的河水上,这两座拱桥看起来简陋不堪,甚至连个扶手都没有,但是胜在桥面还算稳固宽敞,五米有余的桥面将这二十余米的赤水河暂时变成通途。

从敌阵后方推出来的投石车已经固定在河对岸三百余米处,加上赤水河河面和这边两百余米的缓冲区,这投石车除了守城弩,是没有什么能威胁到它,只是这距离投石车却是万万打不上城墙的,却不知道他们这是准备做什么。

索军已经开始渡河,一队队人马整齐划一的渡河整队。

就这样,河岸边陷入一种怪异的死寂,直到那声杀出现。

索军三十余方阵渡河过半,方阵也蔓延到城墙前百米,李玉拔出配剑,杀声出口。

霎那间,恒祥城头升起一片黑云,索军人马掏出盾牌顶在头上,那黑云落地,叮咚作响,而后听到战鼓急促,也喊杀出声,朝着恒祥城头冲杀。

砰砰砰砰,四声巨响,隐藏在城墙上的守城弩终于除掉罩衣,对准了河上的一座拱桥发出了自己的怒吼。

四支巨大的弩箭穿进桥身,将桥破了许多大洞,整个桥面血肉横飞,桥身也摇摇欲坠。

几个火流星从投石车飞了起来,只是这火流星却不知道为何飞得比往常更高更急,李玉心中有些惊异,这索蛮子又捣鼓出什么新玩意儿了?能将飞石投这么远,见这火流星落在城头,只溅起一阵火光并没见到碎石飞溅,心中才释然,原来投的只是带火的燃料,忙指挥人灭火。

城头火海,城下尸山。

一场攻守战又敲响。

修易低头穿梭在城头,偶尔落在头盔上的叮咚声提醒着自己,这地方有点危险。将怀里最后一包羽箭递了出去后,修易就势窝在墙角,用手扶了扶已经歪了的头盔,顺了顺自己的气息,紧张的看着城头这些来来回回不停奔跑的战士。

耳边羽箭声不停,身边不停有人中箭倒地,修易感觉到脸上痒痒的,用手一抹,却看到满手鲜血,吃了一惊,抬头才发现自己刚才递箭的青年胸口中箭,血水顺着他的甲胄流到自己的头盔之上,又流了一些在自己脸上,见这青年似乎没察觉自己受伤一般,依旧掏箭、拉弓、开射。修易忙站起身来,掏出自己怀里的纱带,捂住他的伤口。

青年将自己箭袋里的箭射光了,才软绵绵的瘫倒在地,修易忙搀扶着他:“大哥,你挺住。”

青年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从胸口掏出一块黑铁令牌,“小兄弟,这是我的门派令牌,你以后若到了华罗山,帮我交给五台掌教,我也算魂归故里了。”

修易接过令牌,揣到怀中,又从怀中掏出金疮药:“大哥,你别说话。我帮你先止血。”

青年嘴角扯出一个笑容,轻轻的摇了摇头,没了声息。

修易将青年放平,脑子一热。拿起青年的长弓,摸了几支从地上拾得的羽箭,想顶在他的位置上。

他身高还太低,探头堪堪从城墙上冒出一个尖,想要拉弓射箭肯定是不可能的,自己跳了几下才趴在墙头,这时候才看到下面密密麻麻的盾牌和人头,看到又有一个攀城梯搭在城墙上,自己的勾了勾手,并没法摸到。忙从城头跳下来,看到身后堆着的守城滚石,自己忙跑过去,抱气一块垫在脚下,又跑去抱起滚木,刚重新站到滚石上,墙头突然冒出一个人头,那人见到修易,举刀朝着修易脖子就砍下去,修易大惊,汇起自己全身力量,将手中滚木一阵乱砸。

刚刚那人被修易砸得从墙头落了下去,修易忙把滚木顺着攀城梯砸下,下面一阵慌乱,但见攀城梯并没损毁,又有一队人不要命的爬上来。

修易跑了几个来回,砸了许多守城石下去,但是还是没砸掉这个梯子,下面那些攻城士兵用大盾顶着却慢慢的逼近城头,看到他们慢慢逼近面前,修易急得眼睛都红了,咬牙搬起一块比自己还大的巨石,这块可是给投石车用的,一般都需要三个有力气的兵士搬动,修易扭曲着面容,口中哇哇乱叫,居然将这石块举了起来,将这石头投了下去。

城墙外一片惨叫,修易喘着粗气,爬上滚石,探头看了一眼下面,这巨石的确砸出了一片空地,但是由于方向不对,这攀城梯却还是在城墙上,哪些梯子上的人还是蛄蛹着往上爬,修易眼前一片血红,口中大吼一声,跳下滚石,又准备去搬那些巨石。

一个人从旁边冲了出来,一巴掌拍到他头盔上:“修易,你疯啦?”

修易对他怒目而视:“老子要把他们都砸死!”

来人又拍了他一掌:“你他妈的是要把自己砸死,李晓,你带一队人在这里守着。”

第二掌终于把修易拍醒了,他这才发现拍自己的是副将李玉。他这时终于清醒过来,全身好像要裂开一样酸疼。李玉拉着他,将他放在角楼:“你休息一会,有力气了再给他们搬东西。”说完了就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恶战从清晨一直持续到晌午。

搭在赤水河上的拱桥在攻城弩的努力下,终于轰然倒下,在投石车的掩护下,先渡河的先登方阵退回了河岸沿线,李玉制止住了手下开门迎敌,将那先登残部剿灭的想法。让那部残军搭浮桥退回了对岸。

接下来就是如以往一般打扫战场,修易抱着弓箭经过攻城弩时,看到了被扑倒在弩前被流矢穿胸的罗布,呆了一晌,接下来心里一痛,这个陪着自己六年的玩伴,这个曾经陪自己城脚捉蛐蛐,城头逮鸟雀的童年玩伴也如其他人一样,被一场寻常的战斗带走了。

心中悲痛的他没有吃午饭,自己躲在城头一隅,默默的给自己包扎伤口,手脚都包扎完毕后,他便斜躺在外墙便道上,枕着滚木,看着天边彩云。

他从记事起,便在这恒祥城内,睁眼看见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到漫天飞舞的箭矢,开口的第一个词是杀,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这些守城的叔叔们搬石头搬木头,现年十二岁的自己已经不仅仅会搬石头搬木头,还能拿长矛在城墙上帮忙捅捅哪些不停往上蛄蛹的敌人,偶尔也要拉起大人们才会使用的大弓,象征性砰砰射几下,他不懂战争是什么,他依然记得四年前自己第一次参与守城之后,两手发颤,声音发抖,看着被抬到草席里的那些熟悉的人,幼小的他不明白生死,但是从身边哭天抢地的人的哭泣声中,他能感觉到浓浓的悲伤,那天是他记事起第一次哭鼻子,见修易哭泣,修心走过来慈爱的抚摸着他的头,修易便抓住他的衣襟:“我们和他们都不认识,他们凭啥要来和我们打架?我们为啥要和他们打?”

在修易的记忆里,那天是一个血红晚霞铺满天的傍晚,父亲站在被鲜血侵染的城头,拍了拍他的头,“你记得早上出门时,隔壁给你吃馍馍的李大娘么?如果我们不打他们。城破之后,李大娘就会被他们打死。”

修易似懂非懂,有些茫然的继续发问:“那他们回家不要来打我们呀,我们也不会打他们的。”

“这世界很多事是你现在不明白的,很多人是你不懂的。”

八岁的修易不懂人心,但是那年的他第一次直面死亡,抹着眼泪继续问:“那我们不守这里了吧,我们让李大娘他们跟我们一起走,我们躲远远的,不和他们打了。”

修心无奈的摇摇头,叹了口气,怜爱着摸着修易的头:“我们不守,那后面死去的就不仅仅是李大娘,还有更多你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甚至还有你喜欢的姑敏,他们都会死在敌人的手里,因为他们认为只有我们死的人足够多,足够惨,他们才能安安稳稳的过他们要的生活。”

“那我们能守住么?”听到姑敏也会死,修易突然紧张了起来,连忙抓住了父亲的手。

“你变得足够强,就什么都能守住。”父亲和蔼的摸着修易的头,眼神里全是怜爱,“你只要好好练功,就能守住。”

“好。”

回想起几年前自己和父亲的对话,修易嘴角泛起苦笑,自己那年好幼稚,经过这些年的见闻,他终于知道当年父亲给自己的话只是对年幼自己的敷衍,一个正常人再强也不是啥都能守护住的,除非他强到三宗师的境界,但是世界上也仅仅只有三宗师而已。一人守一国,这是三宗师的特权。

这些年听过太多对于三宗师的传说,也了解到所谓三宗师是怎样的存在,更加明白为啥索国会悍然发起这场战争,如果我们汉国也有自己的宗师,谁敢来呢?索国虽然也没有宗师,但是他们的宗主国辽国却是剑宗坐镇的。汉国作为大陆上十七个大国之一,也是唯一一个没有和任何一个宗师国有从属关系的国家,所以这次战争的开始也就只需要一个契机而已,而那个契机就是汉国十六年前那场五年大旱的天灾。这对索国来说,终于有了借口:保护北燕十三地的索族子民。北燕十三地有部分子民是从索国迁居而来的,当年汉国为了开荒这北地,并没有反对外族内迁,只是没想到这最终成了索国的借口,发起了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十五年的战乱,在恒祥城外就烧了十三年,北燕十三地已经失了十地,还有三个辖区仍然在汉国手里,恒祥城作为最后三地的关隘,有赤水天险,又有坚墙大城,更有汉国年轻一代最强战神姑苏,正是凭着这些,才让恒祥顶住了索国十三年的疯狂进犯。

最近三年里,自己的父亲修心领了一队人马在敌人后方滋扰他们的粮草运输队,抢回和烧掉了他们不少粮草,这三年里,他们对恒祥城的攻势越来越弱,今天这场半日之战也是三年内少有的高强度攻城战了。

就这样在回忆里发呆的修易一直躺到了傍晚。

“阿易呀,你怎么还在这里。你爹回来了,正在和我爹说话呢,你不回去看看?”

一个梳着两条麻花辫的红衣小姑娘冲到跟前,拉起躺在地上看晚霞的修易,边说边扯着他往城楼下跑。

“姑敏,你慢点。”修易手脚有伤,猝不及防被姑敏拉得有些踉跄,“我爹他咋今天回来了?是因为上午的事?”

“不知道咧。我在门口浇花呢,只看到你爹进来,好像有啥大事,我爹和你爹跑后院去说悄悄话了,我就跑来找你了。”

看着因为一路小跑脸已经红得像晚霞的姑娘,修易突然觉得姑敏的脸那粉嫩的模样莫不是挤一下就能滴出血来,忙摇了摇头把这个想法抛了出去:“你又想去偷听!我不去,等会你爹又得骂人了。”

“修哥哥,你别那么小气嘛,你知道我爹一向更疼你呀,你陪我一起偷听他们说话,你说好不好嘛。”

姑敏缓下脚步,转过身来,慢慢的拖着修易,嘟着小嘴,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眨巴着。修易瞅着她这模样,无奈的摇摇头:“好的,好的。”

“修哥哥最好了。”

得到了修易的应允,姑敏转过身拉着修易如穿花蝴蝶一样绕进了将府,两个小孩子一路小跑便进了后府,后府守卫一脸无奈,这两个孩子身手极好,居然躲过了自己几人的连环站桩抓。便不再管他们两人,任由二人进了后院。

“你说剑庐来人了?”

“应该是的,最近过来的一批粮草,领头护卫的是坐在马车里,但是张云他们还没行动,便被车内飞出的竹片击中了胸口,伤势极重。”

“剑庐如果插手,这宗师国是真的脸面都不要了。”

“打赢了自然有脸面。”

“京都传回急报,要我们再守三个月。”

“三个月?”

后院内府别院厢房里,三个男子相对而坐,李玉对面是一个看来只有二十来岁的青年,一头长发虽数年未修理,却整整齐齐束了起来,别有一番风味,他面容清秀,只从外表来看,很难把他同一个已经在战场上厮杀了十余年的老兵联系起来,他看起来更像一个喜欢游山玩水的公子哥。端坐在两人上首的姑苏则一脸英气,常年的沙场杀伐将他五官刻画得棱角分明,一张方正脸浓眉大眼让他看起来仿佛是修心的叔父一般,虽然实际上两人一般年岁。

姑苏瞅了窗外一眼:“你们两个刺探军中机密,是想领军法么?”

姑敏吐了吐舌头,拉着修易进了偏厢:“爹呀,修易听说自己爹回来了,就想早点和他爹爹见面,女儿就领他进来了。”

姑苏用手指点了点自己女儿额头:“你呀,成天就只会用修易做挡箭牌,你娘后天过来,我让她领你回京都去,到了京都没有修易给你挡枪,我看你还找谁去。”

“娘要过来?”姑敏听自己父亲这样一说,心中狂喜,放了修易的手,跳到姑苏面前:“阿爹呀,你让娘亲把我接回去了,你一个人在这边没有女儿陪着就孤零零的了,你会想敏儿的。你要不和敏儿一起回去?”

“爹乃守城主将,怎能轻率离城。等阿爹几个月后回京都诉职,到时候你就能看到爹爹了。”姑苏宠溺的摸着姑敏的头,将她拉到自己身后。

修易听到他们父女的对话,心里突然有点塞,想到自己的玩伴又少了一人,眼眶不禁红了,低头坐到了父亲身后。

姑苏看到一旁低着头的修易,心中一动,对正在抚摸安慰修易的修心说:“心弟,我们虽然结拜五年有余,我还一直不知道你是那个州府的人呢?”

“北燕七州三清山。”修心随口说了个地名。

“三清山?封心教?”姑苏有些懵,见到修心没有反驳,心中一动,“怪不得心弟武功了得,原来是三清山封心教门下。”

姑苏本不是习武之人,对于武术并不精通,但是武林中出名的门派他还是有所耳闻的,封心教算得上是全世界数得着的武林世家门派,除了三宗师所在的剑庐掌岛刀林,这封心教算得上是前十的存在,是以就算北燕十州已经落入索国手中,但是据他所知封心教依旧是正常运营,就算军队对于这种人数过万战斗力过强的玄门大派也是交好为主,除非触及底线,否则不会真正爆发冲突,虽然说封心教宗不允许门下弟子婚娶生育,而修心却有一子有些奇怪,但是这可能也是修心一直没吐露自己门派的缘由。

修心也不反驳,他拉起修易,对姑苏和李玉拱手道:“这几日我在城中休憩,等张云他们伤势好了再做打算。两位将军军务繁忙,小弟就不多打扰。”

“这些倒不急,只是这几月过后,如果心弟需回教派,我自不便强留,但是北燕十州毕竟已经落入索国之手,如果心弟不想回去,京都愚兄有些住处倒是可以给心弟常住,你我兄弟二人也好有个照应。”

“待这几月过后再说吧。”修心微笑着拱拱手:“小弟知道大哥的心意。”

说完修心便牵起修易的手,示意修心给两位将军行礼,而后离了将府,回到城中住处。

一路上修易还耷拉着眼眉,自顾的抚摸着自己受伤的手臂。修心瞥见他的一脸不高兴,脸上浮出一阵笑意:“咋啦?想去京都?”

“孩儿只是觉得姑敏去京都了,我们应该就再也见不到面了。我身边的朋友就一个也没有了。”

看着满脸愁容的修易,修心拍了拍他的肩膀:“傻子,人总是要分离的,我们和他们不是一路人。”

听着修心的话,修易不解的抬起头:“爹,为啥不是一路人?我们都一起生活了那么久了。”

“生活一辈子,那也只是陪伴的朋友。当有一日,你遇到一个真正同路人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

“老爹,你这说的阿易完全不懂。”修易虽然比同龄人早熟,单毕竟也只是个孩童,很多事还是没经历,自然无法理解。

修心将修易的手拉着,拍着他的手背缓缓的说:“你很喜欢姑敏么?”

“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自己跟她在一起很开心。”

“那你想她开心么?”

“当然想了。”

“那你觉得在京都里,你陪着她,她会开心么?”

修心的一句话,让修易有点闷住了,他只是觉得自己陪着她的时候,自己会开心,但是她好像不用自己陪着的时候也是开心的时候多,而且有时候自己还惹她生气,确实不知道自己如果去京都陪着她,她是否会开心呢。修心见修易沉默下来,拍了拍他的头:“这世间很多事是现在的你不明白的。你以后会懂的。”

听了自己父亲的话,修易思绪便未停止下来。回家后,修易做了饭菜,和父亲吃了晚饭,便收拾碗筷去洗了,回来看到父亲已在床上盘膝入定。叹了口气,也盘膝坐了下来,只是今天经历过太多事,心中想法千头万绪,再也不能像往常一样静心入定,盘膝半响心头气头涌动,烦闷异常,胸中一团气堵住,全身酸疼,像似将要炸开一般,他以为是上午守城的外伤又发作了,但是自己按父亲说的汇气入体来修复自己自己酸疼的地方,结果身体越来越裂疼,双手不停颤抖,头顶上的汗珠也如雨点般落下。

“水之道,在疏非堵。水汇成海天为涯。抱元守一,引气归田。”

就在这将气满身裂之时,父亲的声音传入修易的耳中,并且他自己感受到一股真气从胸口挤入,引导着自己那些狂躁的真元一点点的归附到自己丹田之中。

折腾到了半夜,修易才终于平静了下来,他缓缓睁开双眼,感觉自己身体之前的酸疼已经完全不见了,想来应该是父亲帮你修复了上午守城造成的伤痛,他看了下自己对面的父亲,只见他满脸通红,年轻俊美的脸庞上全是汗滴,自己还从未见过这种阵仗,忙轻声询问:“爹,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我们本家的功法,这功法以修气为基,练得圆满之后,天地元气皆为己用,只是人体容量有限,能容下的元气有限,如果不计后果吸入,就会爆体而亡,所以我们需要通过修炼法门将自己作为天地元气的转换器,而非容器,疏导天地元气为己用,而非堵在体内。你刚才赌气将元气聚在体内,自然要爆体。”

“孩儿知道了。阿爹,你真的是三清山封心教门下么?哦,对了,今天有个哥哥给我他的铁牌,让我以后给他掌教。”听到修心给自己讲这些从来没说过的修炼道理,修易突然有些好奇,这些法门看起来真是一个系统性的东西,难道自己的爹真是修心教门下,军中也有封心教的门人,自己日常在军中也是听说过很多关于这江湖门派中的传说故事,对于他们所谓的门派教条也了解一二,听说封心教都是不准婚娶的道士,自己父亲是不是就是因为迎娶了自己娘亲,所以被逐出师门了,对了,自己娘亲是谁,修易边将铁牌掏出来,边问:“阿爹呀,我妈究竟是谁?为啥你一直不给我说呢。”

修心双眼低垂,嘴唇苍白,盘膝静穆了许久,才缓缓说到:“以后你会知道你阿妈是谁的,她是一个世间少有的好母亲。”

听了修心的话,修易知道这次和以前一样,大概是问不出啥来了,只得也闭目恢复元气。

一声尖锐的哨响划破了夜空的宁静。

霎那间,恒祥城内骚乱便起,城内望风楼示警声刚响便被打断,外墙观警楼上警钟大起。

外墙突然灯火大作,人影晃动,想来也有偷袭之人登上了城头。

比起外墙上敌,更紧急的却是城内突然几处起火,将府外更是箭矢破空声不绝,外敌入城!

修易心中一紧,这是从来都没出现过的情形了,自己忙翻身下床,看了眼还盘膝在床上的父亲,慌乱的说:“阿爹,有坏人进来了。”

修心缓缓的睁开眼,抚摸着修易的头顶:“阿易,今后如果你遇到一个自己愿意替她死的人,记得你一定要让自己变得足够强,这样那你的替她死这句话得才能让别人畏惧。才能真正的护她安全。”

修易听着自己父亲这句话,心里咯噔了一下,这话里怎么有不详之意呢?

修心不待修易回话,自顾的朝外面说了一句:“外面的朋友,既然来了何必还鬼鬼祟祟?”

“主人未邀,在下不便唐突。”

修心淡淡一笑,双手拍床,身子如剑穿过窗户,冲入前院,登时前院剑气四起。

修易忙起身追了出去,只见月光下一道如银河的剑光落到了自己父亲双掌之间。

剑光落入掌中被双掌夹住,便如瀑布落入深潭,没有了动静。来者见自己剑气居然破不了修心的手掌,有些讶异,右手成拳,挥向修心面门,修易只能撤势,右手翻转将剑打偏,左手上抬将来人的拳头拂开。

来人持剑一横,淡然说:“在下剑庐葛十三,能接我这一剑的,世间不过三十余人,但从来没有听说过叫修心的。在下可否得知阁下真名?”

“你废话真多,赢了再说。”修心一句话说完又攻了上去。

只见剑气如虹,每道剑气仿佛都如游龙一般贴着修心的身体,修心凭身法躲着这刁钻的剑气,双掌翻飞,掌掌印在葛十三的面门。

“阁下身法不错,掌法古怪,只是空有架子没有内力,你再不说自己姓名,二十招后这世间只会多一个无名游魂,败在我葛十三剑下,也算给阁下正名的机会,后人能得知阁下真名真实力,也算扬名立万的好时机,阁下还是珍惜的好。”

修易听得那持剑怪人如此说法,心中不由一紧,自己看不出双方的功力强弱,也分不清胜势败势,听得他如此说,只道自己父亲要输了,连忙抓起手边的一个事物,也没看清是什么,运起自己全身功力,朝葛十三砸了过去。

葛十三和修心正战至关键之处,虽然葛十三被对方印了三掌,但是他能感觉对方似乎身负重伤,劲在掌而不能发,自己虽然奇怪,但是手中剑并没丝毫犹豫,已经在对方身上开了几道口子,自己刚说完话,对方突然门面大开,右手变掌为拳直奔自己胸口而来。自己心中暗喜,一剑连削带刺,挑了对方右手曲泽穴,让其发力不全,顺势前刺,直指修心咽喉。此时突听后背呼呼风声,劲风打的背部隐隐作痛,心中一惊:这破空劲风已能伤人,真打实了自己得交代在这里。

忙侧身用掌去接,身形转换之下,刺向修心的剑也落了准头,刺入了修心的胸口,修心一拳轰在葛十三面门,劲力炸出,将葛十三半张脸轰塌。

葛十三跌跌撞撞的退了几步,单剑杵地,将手中的暗器拿到近前,这才发现原来是一个水杯,这水杯一向搁在院中,便有积水在内,修易将水杯砸过来,杯中水先于杯身而至,自己被杯中水砸到后背,还以为是劲风破体。想到自己居然在此地受如此重伤,葛十三心中怒火腾腾,将这水杯捏至粉碎,转头盯着修易:“小子,你很好。”

修易见他左边脸已经塌掉,口鼻眼中全是鲜血,形同鬼魅,就算他见惯了沙场上形态各异的死人,也被吓得不轻,毕竟死人不会动,这个则是在向自己扑过来。

葛十三扑到半空,却听身下一声闷响,原来是修心从后赶了过来,一掌印在葛十三胸口,葛十三如断线风筝一样飘了出去,但是被击飞之前,一道饱含他所有怒气的剑气却也捅破了修心的胸口。

“阿爹。”修易见修心从空中掉了下来,也瞅见了那破胸的一道剑气,一声惊呼过去扶起了修心:“阿爹,你怎样了?”

“心弟!”大门突然被撞开,姑苏带着近卫军冲了进来,突然看到院中情形,也奔了过来:“心弟,怎么会这样?”

修心抬起手制止住了两人继续问话:“剑庐的人进了内城,这城守不住了,快退到长安示警。”

见姑苏准备拉起自己,修心继续说:“我被葛十三剑气断了心脉,活不了了,你们快走。”

姑苏闻言,咬了咬牙:“心弟别急,为兄拼了老命也得带你一起突围。”

修心气息渐弱,已经无力再说,修易泪眼婆娑的将自己身上的金疮药都给父亲敷上,用扎带将父亲的伤口包扎好,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姑苏。

姑苏安排着身边诸将领人将城中百姓从城中撤出,又命副将李玉收拢城中兵士尽量守住内外城墙,而后扶着修心上了一匹军马,把修易也抱上去,姑苏见安排妥当后便领着十余轻骑奔赴长安。

出城疾行了一会,修易回望恒祥城,只见城内火光冲天,火光中隐隐绰绰看见城内军士乱做一团,不自觉的将怀中的老爹抱得更紧,却觉察自己怀中老爹的气息已经渐渐探知不到,他心中悲苦,不禁哭出声来。

姑苏听见修易大哭,驱马来到他身旁:“阿易,你别着急,等到长安城,我们找最好的大夫给你父亲疗伤。”

“老爹已经死了。”感觉到怀中之人已再无气息,修易的心已经乱了,说到死了两个字更是不能自己的哭得更悲伤了。

“啊!”听闻修易的话,姑苏脸色大变,忙下令停止了前进,自己忙下马过去查看,将修心放在地上仔细检查了心脉气息,果然修心早已气绝身亡。

修易抱着修心大哭,姑苏回望了一眼恒祥城,看见那冲天火光,知道自己安排的人也阻止不了索国的人太久。身边的女儿拉着自己的衣襟带着哭腔大喊:“爹呀,我们还是快去长安城吧。”

姑苏稍微思索了一下,拍了拍修易的肩膀:“易儿,逝者已逝,我们还是得快赶到长安示警,否则索军突击长安的话,我们的罪孽就深重了。”

修易现在心里乱糟糟的,只知道抱着修心冰冷的尸体哭泣,姑苏示意了下身边的近卫,将修易和修心分开,在街边挖了个浅浅的坑,将修心简易埋了。修易也渐渐收了哭声,在路边劈了块木块立在土堆前,又怕被后来的索军掘墓毁尸,不敢写字,只得做了个自己记得的标记,自己跪倒土堆前,恭恭敬敬的磕头之后,呆跪土堆前。姑苏见天色渐明,劝慰着修易,这才一行人继续上路,朝长安进发。

第二日正午,姑苏一行人总算赶到了长安,修易早已疲惫不堪,姑苏安排他到城主府一处客房休息,自己则带着人赶去城主商议事宜。

修易突遭这种变故,根本无心入睡,整个人萎靡的蜷缩在床上,手臂抱着自己的头,任由眼中的泪水悄悄的流下。

直到傍晚,姑敏来找他吃饭:“修易,该吃饭了。”

修易用衣袖挡住眼睛,口中喃喃说着:“我不饿,你们先吃吧。”

姑敏推了推他:“我们去吃饭吧,好多人都等着你呢。”

这时门口传来一声冷笑,却是送姑敏过来的长安城主近卫发出,那人轻蔑的说道:“从恒祥跑出来的逃兵,还装什么清高。”

修易听到这句话,侧了侧身子,抬起已经哭肿的双眼,望了望那人,见他甲胄华丽,一脸细皮嫩肉,满脸都是对自己的不屑:“我们就算是逃兵,也是苦守孤城十三年才落荒而逃的逃兵,而不像你们,连一日未守,就要弃城而亡的孬种。”

听到修易的话,那人轻蔑的撇撇嘴:“黄口小儿,信口雌黄,谁告诉你我们是弃城而亡?我们是战略性撤退,你这种只长手脚不长脑子的小屁孩怎么会知道府主的大局观。”

姑敏口中呀了一声,拉住修易轻声问:“你怎么知道城主下令弃城?谁给你说的呀?”

修易下午虽然在床上迷迷糊糊,但是在恒祥城养成的对周遭声响异常敏锐,整个下午房外各种人来人往,数人言语交谈中谈及弃城回京,他本就心思敏捷,大概猜出了这长安城主已经下令弃城,自己言语试探了一番,已然肯定了心中的想法。

他不再理会那人,转头看了下姑敏,她虽然经过了昨夜的惊吓和连夜赶路,但是现在已经没了昨夜那惊慌失措的神情,整个人已经清清爽爽,他摇摇头:“没人说,我也不想吃饭。”

说完又准备倒头回去睡觉。

“败军残兵还准备在这里作威作福,今天给你准备了吃的是看在姑苏将军的面子,你别不知好歹。”那近卫语气中尽带轻蔑,刺得修易心中火起,噌的跳下床,双手叉腰:“我就不知好歹了,怎样?”顿了一顿才继续说道:“你们这群只会躲在后面绣花织布的娘们,有什么资格说我的好歹?”

这人被后面一句话激得脸红耳胀,自己虽然不算显贵人家,但自从成了城主近卫后,还无人敢这样出口伤己,他又急又怒,抬手就准备给修易一个耳光。却不料修易见他脸色变化,知道他恼羞成怒要动手,就先行挥出一掌,结结实实的打在他肚子上,只见那金光闪闪的甲胄上被按出了一个掌痕,修易怒极之下没有把握住下手分寸,出手后心中才暗道:“糟了,这人不会武功,这一掌怕是要拍死他。”

这近卫被推出几米远,退到房外,只觉得胸腹大痛,一口鲜血止不出的喷了出来。

只听到门外惊呼连连,七八个近卫持枪围在门口,城主哀牢一把扶住受伤的近卫,抓起他的手腕,探知他只是被震伤,并无大碍,这才放下他的手腕。同姑苏一起跨进了房间。

原来长安城主哀牢和姑苏已经商定了弃城的事宜,下午安排好人手告示城民,又安排好车队运送城中事物粮草之后,匆匆的赶回城主府,结果刚好撞见近卫被修易一掌拍出,两人大吃一惊,忙过来查看。

“这是什么意思?”哀牢走进房间,发现修易依旧保持着双手叉腰的姿势,对自己怒目而视,而姑敏则被吓得躲到床栏后面,不敢发声。眉头一皱,望着姑苏发问。

姑苏见城主近卫被伤,心中有些嘀咕,但还是迎上去挡在修易的面前:“这孩子自幼丧母,昨晚父亲又守城而亡,可能心伤之下冒犯了将军,将军大人大量,何必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听到姑苏说到自己父亲守城而亡,又联想到昨夜不知道有多少自己熟悉的叔叔哥哥坚守恒祥终成枯骨,结果这长安之主居然一箭未射就要弃城而逃,姑苏泪水突然落了下来,撇着嘴把头转向一边,不去看眼前的这些人,他觉得自己父亲为他们死得不值得。

哀牢和姑苏也不知道修易的心中想法,只是看见这小孩泪流满面,以为他又想起亡父,两人都叹了口气。哀牢挥手让手下扶着伤者回去,转头对姑敏和修易说:“你们两个孩子也先去偏厅吃饭吧。”

修易见哀牢的神色,知道他有话要跟姑苏说,心下起疑,忙低下头牵着还在发愣的姑敏出了门,转了两转之后,抱着肚子对姑敏说:“姑敏,你先去偏厅吃饭吧,我肚子不舒服,要去下茅房。”

姑敏眉头皱起,有些担忧:“你没事吧!”

修易连连挥手:“没事没事。你先去偏厅等我就是了。”

待姑敏走远,修易才悄悄的回到自己房间窗下,听里面的动静。

房间里,哀牢和姑苏相对坐在桌前,姑苏正自斟自饮,哀牢则盯着他正在发问:“恒祥一失,燕北再无屏障,我们退回镇北关之后,吾皇的旨意也应该快到了,只是不知道是你死还是我死。”

“小弟守城十三载,无功有劳,希望皇帝陛下能怜臣尽力而恕臣死罪。”

哀牢站起身来:“这十三州全失,没个人受罚是说不过去的。”

“小弟请大哥指点迷津。”姑苏也站起来,双手合拢恭敬的拜了下去。

哀牢心中一硒,这个人精就连死人都不愿意得罪,但是自己和他都是庐阳族的,族里已经给了口风,自己只得接着他给的梯子说下去:“一城能守十三年,但是却被一夜而破,自然是有内奸作乱,这些年修心凭索国提供的内幕消息,屡立奇功,不断高升,终在昨夜引领索国精锐破城,你身为主将,用人不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修心虽逃,但是其子修易被你生擒,此大功一件。就看陛下能否允许你功过相抵了。”

窗外的修易听到这句话,整个人仿佛掉入冰窟,从头冻到脚,只是孩童的他虽然在战场上经历过无数生死,但是战场上的生死大都是实打实的硬碰硬,这种勾心斗角的肮脏手段他少有接触,他知道人心险恶,但是他没想到能险恶到让自己已死的父亲来给他们背锅。

当他听到姑苏那句:待我想想之时,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挥手拍碎窗户,跳了进去:“你们好卑鄙,我老爹居然会为你们这些人拼命,你们配么?”

哀牢轻视的看着修易,掸了掸溅到自己身上的窗户碎屑:“奸细之子,你还能翻了天去?你若是听我们安排,在京都软禁过一辈子,也是一场好结局。”

修易双眼泛红,挥拳就向哀牢小腹轰去,这一拳饱含从昨夜到现在自己的所有情绪,哀牢脸色一变,单手握住他的拳头朝旁边一引,修易一拳将侧墙震得一阵晃动。

房间内的响动,引来城主府一阵骚动,大批人马都朝这边汇拢过来,修易从墙边站了起来,看到窗口门前明晃晃的枪头和箭头,心中发慌。他还来不及说什么,就听见哀牢慢悠悠的说道:“今已查明,修心乃索国奸细。”

哀牢话音刚落,人群响起一阵窃窃私语,修心这些年立功不少,就算是在后方的长安,也有不少人知道修心此人,突然听闻这个消息,都有些惊诧。哀牢双手一按:“来人,拿下修心之子修易,为国除害。”

修易心中暗道:“糟了,自己要死在这里了。”想到自己将死,他心一横,死又如何,自己要把这个往父亲身上泼脏水的哀牢也杀掉。

想到这里,他咬牙朝哀牢扑过去,却被他用衣袖一带又偏了几寸,被从窗子里甩了出去,刚落到院子里,就被几柄长枪架在脖子上,冰冷的枪头刺得皮肤生疼,修易脑子也清醒过来,自己不能在这里跟他们拼命,哀牢不可能被自己换掉,自己死了,就真的没人为自己父亲平反了。想到这里,他就地一滚,脱离了长枪的控制,那几个持枪的兵士面面相觑,瘪了瘪嘴,都收了枪,修易几个翻滚来到墙角,靠在墙边,看到从房间里出来的姑苏用手止住了想要放箭的几个兵士,看了他一眼,终于叹了口气:“你走吧。”

修易扶住墙,轻轻的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就哭了出来,过了一会才止住哭声:“姑苏叔叔,这些年你待我和老爹不薄,如果我的名声能换你一条命,那我们也算是两不相欠了,就此别过。”

说完这句话,修易聚起全身的功力拍在身后的墙上,这饱含了他所有情绪的一掌在这墙上印出一个血掌印,借这一掌之力翻墙而出,朝着城门飞奔,城门因为下午城主下令开始弃城,严入宽出,倒也没人检查这个一路大哭的小孩。

修易一路飞奔,直到自己没有一丝力气,瘫软在地上,他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蜷缩坐在地上,人安静下来之后,才感觉到自己的右手巨痛,原来是他那最后一掌把自己的手都拍破了,鲜血淋漓,他从怀里掏出绷带,胡乱的给自己的手掌裹起来,裹完后坐在这原野里,听着夜鸦轻呜,一阵悲凉的情绪升来起来,本来想哭,但是发现自己再也哭不出来,只是在喉咙里发出一阵呜呜声。休息了一阵,修易才觉得自己好饿,他掏出自己怀中的火石,引了火,在原野里掏了几个野果烤来吃,胡乱了填了下肚子,他站起来,望着身后只有一个黑影的长安城,突然想去找自己父亲的坟墓,自己就在他坟边修个小木屋,给老爹守一辈子的坟算了。

想到这里,他就开始找来时的大道,找了许久居然找不到来时的道路,走了一日之后,他的内心已经由找不到路的慌忙变得麻木,他就这样浑浑噩噩的在原野里游荡,离大道越来越远,在原野里游荡了二十余日之后,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早已越过了赤水河,一路向北都快走到北燕七州境内了,这一日他依旧在地里在找野果,拨开一从野草,却看见一条黑蛇盘在草中,吐着信子,嗤嗤作响,吓得修易退了好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爷爷,你快来,这里有个黑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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