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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一般人第一次死的时候是什么样？
李凌浩第一次死的时候，他尿湿了他最喜欢的那条帆布裤。
而他在死前想的是：
要是能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他一定会选择逃跑，不会傻呵呵地逞英雄，去面对那个怪物。
当那个怪物问他他是谁的时候，他也不会不知天高地厚地对那个怪物说，我是你大爷！
可人生哪有那么多如果。
那天傍晚和平常没什么两样，李凌浩还是一放学就换上了外卖服，骑着他的天蓝色小电驴送起了外卖。
伊陵市每到这个时间段就会拥堵，到处都响彻着不耐烦的鸣笛声。
李凌浩就在这些不耐烦的鸣笛声间来回穿梭，沉浸在不用动脑的放空与飞驰中。
由于长相比较早熟，从初二开始，他就借用爸爸的身份干起了这行。
一干就是五年，转眼高考在即，他的成绩一直是年级前十，如果能把送外卖的时间用来学习，他估计能干到年级第一。
可生活没有给他选择的权利。
初一暑假的那次天然气爆炸事故，让他与妈妈天人永隔，爸爸也就此瘫痪，卧病在床，亲戚们对身无分文的他都避之不及，如果他不打工，过不了几天，家里就得多两条饿死鬼。
送了几单之后，天逐渐黑了下来。
等红绿灯的时候，他又一次看向自己右手手背上的圆环形胎记。这胎记红里透黑，与其说是圆环，倒不如说是一个十分规整的印刷体数字零。
幼儿园的时候，他就问过妈妈自己的胎记为什么这样，妈妈当时支支吾吾地说，胎记嘛，啥样的都有。
当然，那时这圆环确实还圆得比较潦草，没有像现在这般规整，妈妈的话就相对比较有说服力。
但随着年龄的增长，现在的胎记已经和印刷体的数字零毫无二致。
李凌浩再想问妈妈时，妈妈已经回答不了他了。
至于爸爸，瘫痪之后，脑子似乎也被炸糊涂了，总说爆炸是外星人制造的，为的是抢走他们唯一的儿子，也就是李凌浩。
如果真的是这样，李凌浩倒挺希望被外星人抢走。
哪怕是被抢去做活体实验呢，也总好过让他逼自己承认爸爸的脑子坏掉了要好。
他没问过爸爸胎记的由来，他怕爸爸说胎记也是外星人烙印在他身上的编号，这不仅会让他感到羞耻和尴尬，也会让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像个笑话。
最近这段时间，他的胎记又发生了变化，原本红色的胎记逐渐变黑，很多同学甚至问他是不是纹身了。
他也在网上查了，但几乎没有人遇到过胎记变色的情况。
咨询免费的在线医生，对方说可能是病变引起的，建议李凌浩到医院检查一下。
一听“病变”二字，李凌浩就觉得这不是他能治得起的病。
本着“人死屌朝上，不死万万年”的人生信条，李凌浩果断放弃了治疗。
突然，一道灯光从后方射来，李凌浩的小电驴向前一挺。
他吓了一跳，转头查看。
刺眼的远光灯几乎要把他晃瞎了，他用手挡住光源，这才看清是一辆黑色的豪华轿车撞了他。
李凌浩所在的是非机动车道，又是被追尾。
应该是对方全责吧？
李凌浩满脑袋想的都是该怎么办？会不会赔钱？
可对方根本没有下车，只是不耐烦地连连鸣笛，催促着李凌浩赶紧让开。
难道他不知道他撞了我？要不要问问他？
李凌浩还在犹豫，对方却直接启动车子，又撞了一下他的小电驴。
看来不用问了。
李凌浩心里有气，但能开豪车，还能这么撞他的人，他感觉自己惹不起，便拧了一下车把，把路让开。
还没等李凌浩挪走，黑色豪华轿车便一脚油门毫横地向右转去。
眼看就要剐到李凌浩，李凌浩赶紧躲闪，整个车直接翻倒在路上。
李凌浩也被带得摔了一跤。
隔着车窗，倒地的李凌浩看到驾驶位上是一个戴墨镜的精致青年。
青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便驶离了路口。
突然，李凌浩手上的胎记像被烫了一样疼，他呲着牙看向胎记，胎记仿佛亮了一下。
李凌浩正愣神，身边不明真相的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
“诶呦，这红灯怎么还骑呀，摔了真是活该！”
“现在这外卖员天天横冲直撞的，赶着投胎去吗？”
李凌浩对周围人的误解与谩骂充耳不闻，扶起车，检查保温箱里的外卖。
“好在外卖都没事。”
李凌浩松了口气，也没报警，也没和周围的人解释，趁着绿灯快速驶离了这里。
赚钱才是最重要的。
此时，在城市某处漆黑的地下室内，一台电脑的屏幕徒自亮着光。
光打在一位少女的脸上。
这少女皮肤雪白，样貌清纯，扎着蓝紫异色双马尾。
一身清爽的吊带加，下身只穿了底裤，虽然身材高挑消瘦，但年龄看起来并不大。
她纤细的手指在电脑键盘上飞速敲打着，电脑屏幕上是一张城市地图，地图中间一个红点格外显眼，正是李凌浩刚刚被撞的路口。
少女捏着耳垂，道：“发现新种子，等级未知，具体坐标在……”
少女报完位置，挂下电话。随后一跃起身，从旁边拽起运动裤，毛毛躁躁地穿到腿上，又抓起衣服往身上一披，打开地下室的门，临出门前还不忘抓起门旁一把透明的长柄雨伞。
关门后，电脑跳转到黑屏，屏幕正中一行硕大的红字：
距离自爆还有60秒……
59秒……
58秒……
这边李凌浩已经来到了下一单订单的门口。
打了半天电话，没人接。
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应声。
于是他把外卖放到门旁，拍照发给了订餐的人，便开始送下一单了。
结果下一单送到一半时，上一单的电话打来，是个老太太，将他一顿臭骂：“你咒我死是吗？把餐放地上，给谁上供呢？”
李凌浩只能一再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当时我打电话敲门您都没听到，我这赶时间送下一单呢……
“你是赶时间投胎吧？有妈生没妈教的野种，街上打流浪狗怎么没把你打死？你可比阿猫阿狗该死多了！”
对方愤怒地挂下电话。
李凌浩此时已经到了下一单订单的门口。
此时的他满脸通红，手也因为愤怒而颤抖。
他没急着联系顾客，而是努力调整呼吸，平复了一下情绪。
等脸色转好，他才拨通了电话。
又没人接。
敲门。
又没人理。
李凌浩想了想，决定把餐挂在门把手上。
这次万无一失了吧？
李凌浩本以为如此，却不想他离开不久后，顾客又打来电话把他臭骂一顿：
“你是不是有病，把饭挂我门把手上干嘛？我一开门撒一地！”
“对不起，我陪您一份吧！”李凌浩一边道歉，一边按捺住激动的情绪，将电动车停到了路边。
“我缺的是这点破钱吗？我缺的是这顿饭！我他妈都要饿死了！用不着你的破钱！留着给你爸妈当棺材本吧！”
对方的话戳中李凌浩的痛楚，将他刚刚平复的情绪再次点燃。
他本要发飙，但又一想。
算了，对方也不知道他的情况，不然不会这么骂他。
最终，他赔给了对方双倍的饭钱，对方才同意不去投诉他。
李凌浩挂下电话，花了五分钟才让情绪缓和。
这种逆来顺受，已经成为他工作的常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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