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心脏 连载

孤心脏

分类:其他类型 作者:小山卿 字数:3万字 标签:孤心脏,小山卿 更新:2024-03-04 21:56:44

将门虎女,温婉贤良;相门娇女,舞刀弄枪;侯门贵女,胆怯内向;寒门庶女,跋扈张狂;书香才女,毒舌薄凉;江湖侠女,痴呆迷茫;良家烈女,倒反天罡……大太监仇士良,杀二王一妃四宰相;官三代李德裕,主导牛李党争 ...

宝历二年,二月二,龙抬头。

京都长安,坊市林立,皇城巍峨。

这座当世雄城,富商眼中是销金窟,浪子眼中是温柔乡,权贵眼中是名利场,番邦眼中是朝圣地。

而在高玄眼中,它是一座巨大的樊笼。

他穿梭在豪门深宫,流连于歌台舞榭,享受无尽荣华,也承受无边寂寞。

彼时的长安,上元节才过去半个多月,朱雀大道周遭依然繁华不减,热闹异常。

高玄从少府监左尚署下班之后,骑着骏马游走在长安的街道上。

连续下了几天的大雪,街道上积雪很厚,马蹄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嗤咯嗤的声音。

在他的正前方,有两个牵着马的少年人立在街边,他们身穿貂裘,倒也不惧风雪。

那两人中,二十三岁的叫段成式,十四岁的叫温庭筠。

“段十六,温十六,你俩吃饱了撑得慌吗?呆杵在雪地里干嘛?装名士风范,以此来博得哪家高门大户的小姐青睐?”

高玄一张嘴就是讽刺挖苦,他这么称呼二人,是唐人的惯例,因为两人跟后来出现的李商隐在家中都排行十六,所以有此称呼。

比如熊家长子就叫熊大,李家次子就叫李二,张家三子就叫张三,赵家四子就叫赵四等等。

“少贫嘴,高十三,少府监的事可传得满城风雨,你如今卷入命案,应付得了吗?”段成式开口,关切问道。

高玄点了点头,说道:“大理寺已经询问过了,做了笔录。我当时有不在场证明,不过我依然有很大嫌疑,停职回家,全力配合大理寺办案。”

“郑家可不好对付啊。”

“朝廷自有法度,郑家又如何?天子脚下他们还敢乱来?”

“看来你还是没有摆脱麻烦,偏偏在你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我不在你身边,高十三,我愧对你……”段成式语调呜咽,有些伤感。

“干嘛这样说,出什么事了?”

“高十三,家父日前接到皇上旨意,要让他去淮南任节度使,我们几天后就要举家搬迁江南。我不在京城的这些日子,你要多加保重。虽然家父也打点过京城故交,可我们毕竟远隔千里,你出事我们不可能第一时间……”段成式开口说道,他的担忧都写在脸上。

听到这个消息,高玄心中有刹那失落,随即眉开眼笑,恭喜说道:“段伯父高升封疆大吏,这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你俩怎么愁眉不展?我看到你们这样只觉得晦气,都不能给小爷笑一个?”

温庭筠还没变声,嗓音清脆,他开口说道:“高十三,你别不识好歹,柯古兄长是在担心你,他怕在他离开之后,你之前在京城得罪的那些人会找你麻烦,你孤身一人没个照应,免不了吃亏。”

高玄爽朗一笑,说道:“谁说没个照应,国子监那几个跟屁虫可是跟我一路货色,虽然不对我马首是瞻,但遇到问题是真上……”

他还没说完,段成式打断他:“泛泛之交而已,怎么比得上我们之间的关系?”

“段十六,放心啦,在京城这些年,我虽然也树敌不少,可都是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对手。我何等人?最是贪生怕死欺软怕硬好吧……”

“贪生怕死欺软怕硬又不是什么荣耀,亏你还能用这么骄傲的语气说出来,你那厚颜无耻的样子,我八辈子也学不来。”温庭筠忍不住损他。

“去去去,屁大一个孩子,好的不学,恶语伤人的本事却跟人学了个七七八八。你不学我最好,最好像你身边段十六那样做个谦谦君子。刚才被你打断,我差点没接上来,我的意思我得罪那些杂鱼,都是权衡利弊掂量轻重之后做出的决定,所以你们大可放心,你们离开后,我在长安依然会夹起尾巴做人,隐忍不发,韬光养晦,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惹是生非。”

段成式点了点头,说道:“你一向懂得明哲保身,今日又得到你这个保证,我放心多了。”

“段十六,带钱没有?”高玄突然问道。

“身上有几十文钱,加上飞卿身上的,凑个一百文不成问题。”他打算摸出钱递给高玄,顺带问道:“你不是才得了俸禄没多久吗,这么快就花完了?高十三,你别嫌我啰嗦,钱还是要省着点花,你至少要存点钱,就算不在京城买房,将来遇到了心仪女子,总得准备聘礼吧。你这样三天两头跟人出入酒楼,花钱如流水,就算是金山银山……”

“停停停,你比国子监司业还要古板,说教我已经听得够多了,请你免开尊口,谢谢。”

“那这些钱你先拿去应急,我回头再去给你准备些银两,长安居,大不易,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有些钱财傍身,你腰杆也能挺直一些。”段成式说着,递过去他跟温庭筠凑的钱。

高玄一脸谄媚,握着段成式的手,学女子娇声说道:“十六郎,冤家,你真贴心,奴家要是女儿身,铁定非你不嫁。”

“高十三,可你真恶心。”温庭筠有些嫌弃说道。

高玄将铜钱收起来,说道:“这点钱也不够去平康坊云萝家啊,本来想着临别之际,请你们去放荡一回,无奈囊中羞涩,见谅见谅。”

段成式劝道:“高十三,别嫌我啰嗦,平康坊那种地方还是少去,你风华正茂,正直青春年华,没必要在那虚耗钱财虚掷光阴。有空还是多读书,多跟同僚走动走动。虽说朝廷不禁止官员去那里,但去的多了,传出去名声不好听,杜十三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段成式说的杜十三便是杜牧,出身京兆杜氏,京都排名靠前的名门望族。杜牧也少年天才,几个月前,有感于皇宫大兴土木,写出了名扬天下的《阿房宫赋》。

“我去平康坊只是吃饭,听曲,观舞,可没干那种事。”高玄说得一本正经。

“谁去青楼光顾着吃饭,你连我这个孩子都骗不了……”温庭筠跟高玄抬杠。

段成式打断他,“好了,飞卿,我相信高十三的话,你也别总是跟他不对付。”

“没错,你这人小鬼大的熊孩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我看你是屁股痒了。你现在承认自己是孩子了?在国子监跟人吵架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自己是孩子,跟许家小娘子诗歌唱和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自己是孩子?你那股狠劲和痞气,我都自愧不如。”

“高十三!打人不打脸,接人不揭短,你存心气我是吧,看来临行前我还要跟你打一架。”

“尽管放马过来,不要以为你比我小四岁多,我就会让着你。我不把你屎打出来,算你拉的干净。”

“粗鄙不堪!”温庭筠骂了一句,喊道:“还是老规矩,你让我一只手。”

“那是一年前,你现在突然长个子,战斗力飙升,我还让个屁。”

“以大欺小还不让,高十三,你要脸不要?”

“不要了,面子又不能当饭吃,教训你一顿,让你懂得尊师重道才是眼下头等大事。”

“好了!”一向温文尔雅的段成式突然喊道,“你俩都少说两句。”

“高十三,我看在柯古兄长的面子上,不跟你计较,不要以为我怕了你。”

“飞卿,你可知道以前有个像你这么嚣张的人,现在坟头草都青了。听为兄一句劝,做人不要太锋芒毕露,我们这么铁没关系,可在其他人那里,你可要是吃大亏的。”

“哼,我不信。”

“爱信不信。”

段成式拿两人没辙,他将高玄拉到一边,说道:“高十三,我离开后,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事,你一定要写信告诉我,我将它们都记录进我的札记里面。”

“柯古兄,你放心,不管我听到什么荒诞离奇怪力乱神的故事都写信告诉你。”高玄拍胸脯打包票说道,随即好奇道,“段伯父怎么说也是当朝宰相,你说你好歹也是相府贵公子,竟然沉迷鬼故事,说出去恐怕会让不明真相的人横加指责,说你不务正业,败坏家风。”

“我无所谓,人生在世,快意而已。我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地,又何必在乎他人饶舌?”

“说的好。”温庭筠忍不住跑过来,眉飞色舞说道,“兄长所言,正是我的人生追求,放浪形骸,以求本真,神仙日子也不过如此。”

少年人说得信誓旦旦,高玄听他这么说,忍不住敲了一下他的头。说道:“你小小年纪就学会了混吃等死这一套可不行,温十六,你天赋横溢,过目不忘,而且在作诗方面的造诣已经远超同龄人。尤为可贵的是,你写诗不拘一格,有宗师风范,将来必成大器。我劝你还是收敛一点,这种不拘小节的性格对你有害无益。你谦逊做人,低调行事,将来参加科举也更为顺当。”

“无需收敛。”温庭筠认真说道,“人活一世,可不是活给别人看的,而是要让自己快活,不留遗憾。”

温庭筠父亲死得早,寄居在段家,是段成式的伴读。但他却不唯唯诺诺,自怨自艾。这得益于段文昌的悉心培养,段文昌对于这个故交之子,并没有将他当做外人看待,而是看做义子,一视同仁,他的吃穿用度都与段成式无异。虽然名义上是段成式的伴读书童,但长安的人都知道段文昌将他当做儿子培养,处处袒护,是以温庭筠小小的年纪就养成了那睥睨天下的眼光和桀骜不驯的性格。

不再理会熊孩子温庭筠,高玄轻声对段成式说道:“伯父去淮南就好,你就留在京城,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对酒当歌,临水赋诗,四处郊游,岂不美哉?”

“十一年前,外祖父被李师道那贼子安排刺客于长安街刺杀,我们段家至今有阴影,因而家父不放心我们留在京城。”段成式有些为难的说。

听他这么说,高玄表示理解,段成式的外祖父武元衡当时是宰相,力主削藩,损害到平卢节度使李师道利益,于是李师道直接派出刺客。

在那看似普通的一天,报晓晨鼓敲过,天色未明,宰相武元衡即启门户,出了自己在长安城靖安坊的府第车门,沿着宽一百步的道路左侧行进,赴大明宫上朝,刚出靖安坊东门,被躲在暗处的刺客射灭灯笼,遇刺身亡。同时上朝的副手裴度同样遇刺,但裴度有些身手,只是受伤,躲过一劫。裴度接任宰相后,继承武元衡意志,以铁血手腕削藩,被誉为一代贤相。

但在皇城刺杀一国宰相这么疯狂的事情,可谓是史无前例,也造成了恶劣的影响,皇室的威信本就因安史之乱减少,又因为这事雪上加霜,藩镇割据势力更加轻视帝国中枢的皇权。

在这个时刻,高玄忽然觉得有些对不起段成式,因为他认识那刺客的后人,刺客得手之后被灭口,甚至满门被血洗。刺客带着女儿逃了出来,他受伤过重没坚持多久就死了,而他女儿头脑遭受重击,至今痴痴呆呆。

高玄之所以选择不告诉段成式,是他觉得上一代的恩怨不应该牵扯到后代,段家要报仇要斩草除根的话,虽然也是人之常情,可那女子现在痴傻,根本就想不起从前,更无法对段家造成威胁。况且,还有更重要的一点,那女子的父亲救过他一命,那时候高玄身处险境,命悬一线。

见高玄有心事,段成式还以为他在为离别伤感,于是开口叫了他两声,高玄回过神来看着段成式,段成式开口说道:“高十三,正好你也在少府监任职,你可曾听闻王子安的《送杜少府之任蜀州》?”

“天下闻名,自然听过。”

“那好,我今日就借花献佛,予你临别赠言,也当做勉励自己。”段成式说着,朗声念道:“城阙辅三秦,风烟望五津。与君离别意,同是宦游人。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高玄接了最后两句:“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随即对段成式开口说道:“段十六,既然你以王子安的诗句作为临别赠言,那我也以他的诗句回赠与你。”

说着,高玄露出怅然之色,念道:“归舟归骑俨成行,江南江北互相望。谁谓波澜才一水,已觉山川是两乡。”念完,他强颜欢笑,语气爽朗道:“段十六,你可别因为跟我分别了,偷偷抹眼泪啊。”

温庭筠见高玄拿段成式开涮,打抱不平,说道:“高十三,你当天下人都如你一般懦弱吗?虽然有些地方,我看你不惯,可我同样有赠别诗给你。你来自渤海高氏,我就以高常侍(高适)的诗赠与你。”

少年随即念道:“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高玄轻轻一笑,说道:“温十六,你平日里不是一向自诩才思敏捷,下笔有神的吗?怎么今日要拾人牙慧了,这可不符合你争强好胜的个性啊。有本事别念先辈的诗句,你自己给我写一首。”

温庭筠气得涨红了脸,他指着高玄,说道:“高,高十三,你欺人太甚。你当我作不出来么?我是怕作出来后,让你颜面尽失,羞愧难当,毕竟你是京城出了名的纨绔草包,哈哈哈!”

“飞卿!”段成式有些不悦,呵斥温庭筠,温庭筠立刻低下了头。

见温庭筠吃瘪,高玄觉得好笑,他当即说道:“温十六,既然你作不出来,我也作不出来,我们算打平。你去了江南,行事作风可要收敛一点。今日,我就以王右丞(王维)的诗句赠与你吧。”

高玄说着,开始念道:“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哼,你不仅拾人牙慧,还南辕北辙。我们可不是西出阳关,而是东下江南,不行,换一首!”

温庭筠这小子,果然前世跟自己是冤家,所以这辈子也是对头。面对他的责难,高玄想了想,说道:“那我就以李太白的诗句赠你。”

他开始念道:“芳树笼秦栈,春流绕蜀城。升沉应已定,不必问君平。”

温庭筠摇头,说道:“你这是咒我呢?况且我从不求神问卜,你还得换!”

少年是刻意为难高玄,他不信长安城有名的草包能背出比他还多的诗句!

“好好好,温十六,长本事了,知道刁难人了。既然如此,我就以白伯父(白居易)的诗句赠与你,这下你总不能挑毛病了吧。”

高玄随即念道:“南浦凄凄别,西风袅袅秋。一看肠一断,好去莫回头。”

“不行,这是长安可不是南浦,虽说白伯父……”

段成式打断温庭筠,他性格随和,当下轻声说道:“好啦,飞卿,别为难高十三了。我相信就这几句诗,他已经搜肠刮肚绞尽脑汁了,你再挑毛病,他非气死不可。况且白伯父跟阿爷(父亲)交好,我觉得已经很应景了。”

高玄拍手,说道:“还是段十六有见地,不像某些黄口小儿仗着愚昧无知,一意孤行一知半解一叶障目一成不变一蹶不振……”

“你再骂!”温庭筠气呼呼的鼓起腮帮子,就要跟高玄对喷,被段成式拉到身后。

段成式来到高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细语说道:“安之,好弟弟,得空你一定要来江南游玩一番,我们在江南等你。”

温庭筠心说谁要等他,他这个混不吝来了江南,怕是要坏了江南的秀美山水。

“江南我一定会去。”高玄说着,拥住段成式,说道:“柯古兄,我来之前给你写信,你算好时日,提前备好酒菜,我们痛饮三万场,不诉离殇!”

“一定,一定。”段成式说着,挥手告别高玄,随即跟温庭筠骑上马,打马而去。

望着那两个锦衣华服少年离去的背影,高玄感慨万千。

他幼时过得很苦,又孤身赴长安,若非杜牧、段成式和温庭筠等一众好友,他恐怕早已支撑不住,信念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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