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蛮笔摘 连载

荒蛮笔摘

分类:科幻异能 作者:宁渝缙 字数:10万字 标签:荒蛮笔摘,宁渝缙 更新:2024-05-14 08:37:19

请君看取东流水,方识人间别意长。

公元二零零零年,禹杭省武陵城泽山区——

“老板,来包双叶,多少钱?”

“两块,我给你拿!”

一听见有人叫我,我几乎立刻就从躺椅上蹦了起来,咔咔活动了两下四肢,冲过去给进我铺子里的男人拿了那包烟。

现在是正午,外面日头太大,武陵城的夏天又天天都是三十几度高温,平日里根本没什么人来光顾我的小买卖,再不来笔大单,这水电费老子都快交不起了,迟早要被这万恶的社会逼得只留条裤衩子去跳龙川湖。

进我铺子的这人在我的小店里转了一圈,又拿了一瓶冰啤酒,和烟一起结账,一共五块,他给了我五个钢蹦儿,然后拿了我柜台上的酒起子开了瓶盖,站在屋檐下喝酒。

我见没事情做了,正准备躺回椅子上时,那个人突然又开口喊我,他的手里的啤酒已经喝完了,正鬼鬼祟祟地打量着四周,确认周围除了我和他之外,一根鸡毛都没有了之后,他才凑近我,神神秘秘地说:“老板,接活吗?”

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啧了一声,也学着他的模样看了周围一眼,然后道:“你先和我说,你是谁?要干什么?我再考虑接不接。”

男人似乎料到了我会这么说,他递了一根烟给我,又抽了一根烟点上,最后在一阵吞云吐雾之后,才继续说:“我是刘耀金手下的伙计,我叫刘飞,这回我老板让我来禹杭找你做生意,缝一个头一万块,一共十个,在沅陵,你接不接?”

刘耀金这人我认识,算是沅陵那边的一个小有名气的地头蛇,靠盗墓发家,现在还是在做死人生意,人还挺荤素不忌的,我倒是没想到是他派人来找我办事。

我点烟的手顿了一下,面上倒是没表现出什么,只是问他:“什么活这么值钱?还特地来禹杭找我?那些比我技术好的人大有人在吧?”

刘飞没正面回答我,他先是拍了好一阵马屁,然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眉头拧成了死结,见我一直盯着他看,竟然有些紧张,一直不停地在用手捻衣角,最后才说:“这不是比较难处理吗?所以我家头才派我不远万里过来找您办事!谁不知道圈子里面的人,当属宁家二爷最擅长处理这些了。”

我笑了一声,没给他回应。

这是真有事求我呢,毕竟平日里没什么大事的时候,这些狗杂种背地里都叫我病秧子或是药罐子,万不可能规规矩矩地叫我宁二爷。

他见我依旧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可能是急了,把还剩下的半截烟扔在地上,用劲撵了撵,在地上留下片黑灰。

他不敢伸手过来抓我,只能焦急地比了个五:“二爷,如果您肯去,事后我们头承诺会再给您五十万!”

五十万啊,我承认我很心动,毕竟这些都够我在龙川湖区买一套大概七十平方米的小房子了。

但我还是摇了摇头,给刘飞比了个六:“再加十万,六十万,我就走这一趟,毕竟我现在已经不干这些活计了,你再请我出山,价格肯定要贵一点。”

我倒不是故意唬他,事实如此——十七岁时,我缝尸的手艺是这些个发死人财的圈子里有目共睹,但如今我已经二十三了,距离我被逐出家门以及退休的那个日子都快七年了,虽然手上功夫还在,但是请我出山并不容易,要加钱的。

刘飞的脸上立刻露出了为难的表情:“二爷,这有点……”

我并不在意他的为难,只是让他看着办。

他咬了咬牙道:“我回去和我家头儿知会一声,等得了信再来找您!”

我耸了下肩,摆了个请的姿势,把一脸不甘心的他送出了门。

刘飞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大街的尽头,脚步有些凌乱,看样子我那个提议让他很慌,急急忙忙地想去找刘耀金商量。

送走了他之后,店里又没什么事情,我正准备再躺会儿的时候,我兜里的手机响了,也不知道是谁打来的。

我接了,刚想开口问问对方是谁,对面先问我了:“请问是宁渝缙先生的号码吗?”

找我的?

对面这人的声音听上去非常正派,我愣了一下,点了点头,之后才想起来对方看不见,便赶紧应是,接着反问了一句:“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儿吗?”

对方回答得很快:“您好,我是泽山区内人民安全监督管理局的督察,您的朋友安灵序先生,因为涉嫌当街骚扰他人被抓捕回安督局里进行思想教育,您现在方便过来保释他吗?”

督察?安灵序?这个狗比是怎么和条子扯上关系的?他又干什么了?

我一愣,但还是应声了,对方督察又在电话里催了我一声,然后挂了电话。

我毕业于禹杭大学平面设计系,而安灵序这个狗比是我大学同学兼睡我对床的舍友,因为他在大学里养了两条狗,取名李一李二,但因为这两条是狗舍养出来的病狗,基本上不到一个月就全养死了,自此以后此子江湖人称李二狗,我也跟着叫了五年多。

这人平时爱好是给人卜卦,大有靠这个糊口的架势,人心眼不算坏,但平日里表现得比较神经病,经常盯着我的脸跟我说你快死了。

妈的,老子死不死老子自己能不知道?

但这家伙还算有点用处,而且这货在禹杭举目无亲的,事到如今,我只能认命地关店门,去保释他了。

家里穷得只剩下了一辆买了好些年的小电驴,我昨天晚上刚给它充的电,原本准备下午凉快点就去附近的菜场捡点漏,结果它被用来接李二狗这个犊子了。

这小电驴劲还是足的,跑起来让人耳边呼啦啦地生风,安督局离我家小店也不远,十来分钟就到了。

等我拔了钥匙,锁了车,冲进安督局时,李二狗这个傻逼正捏着一瓶矿泉水,坐在沙发上喝,见我来了,他很高兴地对着我挥了挥手,亲亲热热地喊了我:“渝渝,你来接我啦?”

渝你妹啊!我差点给他脸上来一拳头,但这是安督局,所以我忍住了,在和督察叔叔们还有受害人们疯狂道歉以及感谢之后,我终于把李二狗从安督局里,全须全尾地捞出来了。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我俩一米八几的大男人,顶着头顶上巨大的太阳以及三十多度的天气,终于挤在一辆小电驴上,肉贴肉地回了家。

经过这么一趟折腾,我全身上下都是汗,于是准备把小电驴放进屋之后,从店铺旁边的小巷子绕到后院去打桶井水冲个凉。

就在我奴役着李二狗把那辆功劳颇大的小电驴推进小店里时,李二狗脚步突然就停了,他的目光落在了店门口挂着的招牌上,不知道在看什么。

我热得要命,只想去冲凉,也没准备管他,但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臂,不放我走,也不知道他是吃什么长大的,分明没比我高几厘米,但力气却比我大好几倍。

我没好气地问他干嘛,他也不回答,只是让我过来,站在他那个位置。

我这时候才发现他的脸色异常的严肃,上一次他这么严肃还是替我算命,他断言我三十岁之前必死的时候。

我依旧热得要命,但拗不过他,只能站在他的角度,顺着他的手势往上看。

其实正常来说没什么好看的,在上面就是我家小店的广告牌。

但现在不一样了,用于固定那个招牌的钢架和墙壁之间正塞着一个东西,那玩意儿用黑色塑料袋包着,看上去非常厚实,圆圆滚滚的,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回头看了一眼李二狗,他正呲着牙跟我乐呵,似乎是在等我开口问他问题,我看了他一眼,翻了个白眼,如他所愿道:“你怎么发现的?”

李二狗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闻到的,血腥味很重。”

我自己五感不敏,倒是忘了这货的鼻子灵得跟狗一样,只能说无愧于他的外号。

这个招牌离地最起码四五米,本身又有点宽度和高度,周围又没有建筑物可以爬,放置这玩意儿的人估计是学会了左脚踩右脚上天之术,反正我一个正常人是做不到的。

所以我看向了我身边看起来就不太正常的李二狗……不,安灵序同志,我跟他打了手势,然后从小店柜台上抽了一根棒棒糖贿赂他。

李二狗欣然接受了这份贿赂,展开了他左脚踩小电驴,右脚踩墙壁直线上天的牛逼神通,最后成功抓住钢架,把那个黑色不明物体带了下来,还顺手摸了摸,最后评价道:“好圆润的一颗头,应该是找你的,我的宝。”

上大学没到半个月,我就知道我的大学室友人生经历都不太正常,所以我也懒得装了,直接摊牌了我之前兼职做什么工作的,所以李二狗对此毫不意外,甚至还能拿着头跟我侃两句。

听他这么一说,我知道我今天的生意是做不成了,我只能叹一口气,然后把小电驴推进店里,而后又一次关上了店门。

我带着李二狗进了地下室。

托我那破兼职的福,我毕业之后就花费九成积蓄买下了这套五层小院,一楼前半截屋子开了一家小卖部,后院则种了一些花花草草,而我整间屋子最满意的地方,其实是我自己装修的那间地下室,里面摆满了我用得顺手的工具。

李二狗毕业之后没回老家,说是留在大城市打拼,实际上是毕业没多久就来投奔了我,我大发慈悲让他住我房子的三楼,他其实知道我在小院底下挖了一个地下室,但他没问,我也没说,在这一点上我们非常默契。

地下室里的空气不太流通,要不是我防水做得好,估计现在能一股子霉味,但即便如此,我还是被呛得咳了好几声才缓过劲来,指挥李二狗把那个黑色包裹放在地下室中间的长桌上。

李二狗很听话地照做了,他顺手又盘了一下那个黑色的包裹,然后问我:“要剪刀吗?”

我摇了摇头,道了一句不用,如今这世道乱,我只是一个菜鸡,没他那么牛逼,能徒手把人脑袋掰折,自然有随身带小刀的习惯。

我在脸上蒙了块干净的布,又带上了一次性乳胶手套,把折叠刀掰开,小心翼翼地在那个黑色包裹上划了一道小口,把这玩意儿放在我这的人应该是包了很多层,只不过里面是透明的塑料膜,上面沾了些黑褐色的东西,应该是血。

我先把第一层黑色塑料袋完整剥开,想看看什么上面或者塑料膜上有没有什么东西,可惜一无所获,只能跟拆炸弹似的继续往下拆。

塑料膜上被人一圈一圈缠上去的,看样子应该是保鲜膜这种在墨国售卖的玩意儿,这玩意儿现在赤函市面上没有,这玩意儿里面包着的不会还是个外国佬吧?

算了,打开看看再说。

保鲜膜被缠了很多层,我为了看清楚这上面有没有残留的文字信息,几乎是一层一层解开的,在这期间,李二狗已经无聊到又跑去我的铺子里顺了两块巧克力当零嘴吃,还顺便乖乖地把账记上了。

等我终于拆完外面的保鲜膜,露出里面的内容物时,李二狗刚好把嘴里最后一口巧克力咽下肚,他瞥了一眼桌上的东西,又啧了一声,最后抹了抹嘴,又问我:“真的不用我帮忙?”

“不用,不是什么大问题,”我摇头,继续盯着眼前的东西。

那是一颗人头,头发全被剃了,脸上涂满了不知名的白色粉末,我拿手指捻了一下,像糯米粉,这头看脸是个青年男性,面相是正经的赤函人,偏南越那一带,主体没什么问题,就是在摸骨之后,我才发现这颗头的年纪不小,大概七八十了,和他的皮相完全不符。

我让李二狗接了盆清水,动手把这颗人头脸上白粉擦掉,露出下面青灰色的皮肤,我检查了一下,发现这玩意儿不仅没有身体,就连右眼珠也被人连根挖走,只剩下一个空洞,里面白白的,塞着一个同样用保鲜膜裹起来的小东西。

我尝试把这个小东西取出来,却发现它是人被黏在这颗人头的眼眶里,这颗人头的皮肉质感过于稀松,硬扯容易把里面血肉全拉出来,当下只能另想办法。

李二狗这回很有眼力见,他刚才在房间里乱晃,现在见我卡在那里,直接甩了放在铁盒子里的手术刀给我。

我把斜插进桌子里的手术刀拔出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把那个小东西挑挖了出来,放在桌子上,准备待会儿再看。

我又检查了一下人头,甚至撬开了它紧闭的嘴巴,看了下它的咽喉,我见上面实在没有其他信息了,便把它放在了一边,合掌拜了三拜,道了一声抱歉,然后准备去拆放在桌子上的那个小东西。

李二狗倒是胆子大得很,他凑了过来,也没带手套,直接把那个那个小东西外面的保鲜膜扒开——里面是张纸条。

那个视角我看不到纸条上的内容,但是我注意到他一直在摸下巴,就随口问了他一句:“上面写着什么?”

李二狗不答反问:“鱼鱼,你看得懂邬阑语吗?”

我被他问得一愣,随即摇了摇头。

李二狗乐呵地一笑,他把手里的纸条展开给我看:“你先瞅两眼?”

我闻言看了一眼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字,不过比起字,它反倒是像鬼画符,黑色的笔记像是一条条线虫,爬满了整张白纸。

李二狗这人懂得挺多,不过他说的那个什么邬阑语我是听都没听说过,所以,照目前的样子来看,这个把人头放在我家招牌上的家伙是冲着我俩一起来的。

我看他没什么不良反应,便也把手上的手套摘了,从裤兜里摸出一包烟,抽了一支点上,开始吞云吐雾,我在抖烟灰的期间问他:“邬阑语是什么?”

“鱼鱼,你可别抽了,要是被京爷知道了,肯定把你的烟拿了塞我嘴里,”李二狗说话有些不着调,他拿眼睛挤兑我,被我瞪了一眼才有所收敛,老老实实地说,“邬阑语是八桂靠近边境的那部分山区里的一个古老民族,最擅长的是本事是驭蛇制蛊和赶尸。”

我把手里的烟抽完,又咳了几声才道:“那你给我说说,这上面写的什么?”

李二狗似乎是突发奇想准备教我认一认邬阑语,就按着我的肩膀把我揽过去,用手指着我纸条上的字符一个字一个字念给我听。

上面的字符最后连成了一个地址——

楚渝省寿茳区梓佛山102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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