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日报今日讯：太阳系桌球大赛拉开序幕。将指定行星击入黑洞可以获得相应分数。木星7分，土星6分，地球3分，冥王星不记分。机器人平权运动正如火如荼地展开。无数机器人走上街头，游行示威，向阿西莫夫雕像喷射机 ...
宇宙，黑暗荒芜之地。
这是一片令人绝望的疆域。接近绝对零度的低温足以冻结分子的运动，空间因此陷入了静滞的终局。真空之下，声音的传播也变得绝无可能，直至时间的尽头，都只有永恒的死寂存留。
物理上的规则、铁律以最冰冷，却又最平常的方式支配着宇宙中的一切。从最宏大的，到最渺小的，无一例外。
这就是宇宙。
生命的禁区。
死神的陵墓。
……
（大口喘气）
等等。
这他妈是什么声音？
轰！
一艘板栗状飞船呼啸着穿过密集的小行星带，只在背后留下了两道纯蓝的能量尾迹：
LadiesandGentlemen，
欢迎来到凤舞九天，音乐工厂，
这里是MC虚光子，带给你全新的听觉盛宴。
今天给大家带来的是一首非常复古，非常具有动感的地球经典歌曲——《爱河》，今天呈现给诸位听众的是死亡金属版本的。
让我看到你们的双手！让我听到你们的尖叫！
让我们尽情摇摆，直到宇宙灭亡！
为什么
你要远走——
难道这就是你分手的借口
如果让你重新来过
你会不会爱我
爱情让人拥有快乐
也会带来折磨
曾经和你一起走过
传说中的爱河
已经被我泪水淹没
变成痛苦的爱河
……
早晨六点整，《爱河》如闹钟般准时地在‘板栗号’飞船内部响起，音浪极具穿透力地抵达飞船的各个部分——厨房、洗手间、能源室、生物收集展览馆……
沈智清的卧室兼工作间也未能幸免。
“我已经加厚了三层！为什么还是不起作用！”
科学家沈智清起床气发作，如同尘封的吸血鬼一般，恼怒地掀开睡眠舱棺材似的盖板，大声叫骂。
清洁机器人自行启动，扇动着轻薄的金属翅膀，赶来为他洗漱清洁。
脸上的洗面奶被冲洗干净，牙齿打磨上蜡，沈智清转身拉开衣柜，从几百件一模一样的白色实验服中按照今天的日期挑选了当中的一件。
呜噜呜噜。
他吐出漱口水，从脑机接口中退出昨晚使用的梦境芯片，接着换上灯芯绒的黑色裤子和带有多个插槽的太空靴，便走进传送门，直达飞船的大厅。
大厅内，‘板栗号’飞船的另一位乘客，高大英俊，自称为宇宙游侠的许摇光如往常一般，应和着歌曲的旋律晨练——弹力带的前端被固定在许摇光的腹部，后端则被塞入了小型黑洞之中，许摇光在克服强大吸力的同时，标准地做着开合跳，他神色放松，面露微笑，嘴里还哼唱着‘爱情让人拥有快乐，也会带来折磨……’
“9998！9999！10000！”
训练完成，许摇光补充水分，在打卡表上画了一个勾。
但身后的黑洞仍在源源不断地释放威力，试图将周身所有都纳入自身，麦片盒子，微波炉和一只三个脑袋的地刺虫都被吸收在内。
“哦，差点把你忘了。”
许摇光满不在乎地靠上前去，双手像是揉搓面团一般向内施压，黑洞无力抵抗，越缩越小，哀嚎着化成一个微弱的奇点，消失不见。
“早上好。”
许摇光在刚刚升起的餐桌处坐下，拿起豆腐脑，添上了两大勺辣椒，稀溜溜地喝上一大口，发出满意的赞许声。
“早上好。”
略显疲惫的沈智清在对面就坐，往相同的豆腐脑里，加了两大勺白糖，然后又加了两勺。
“有什么新消息吗？”
许摇光边吃边问。
“好消息和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好消息。”
“我之前某项发明的专利费到账了，我也搞不清是进化加速器还是死亡射线机关枪，还是其他什么玩意了……”
“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终于有资金入账了！”
沈智清激动地展示账户余额。
“太棒了！”许摇光叫喊道，“我们终于有钱了，终于可以大手大脚，肆意挥霍了。永别了，豆腐脑。”许摇光激动地站起身来，伸手就要把豆腐脑撇飞出去，但瞥见那鲜亮的辣椒油和滑嫩的豆腐时，还是怜惜地趴在碗边吸溜了起来。
“不要高兴得太早。还有坏消息呢。”沈智清说，“虽然有一笔巨款入账，但我们之前的欠账也是个天文数字——科技研发费，飞船维修费，燃料费，食宿费，视频网站订阅费，天哪，这一项怎么这么高？还账之后……”
还款操作后，原本高耸入云的资产圆柱急速回退，几不可见，许摇光拿起高倍放大镜，这才勉强看清那少得可怜的余额。
“这简直就跟我发誓明天要努力工作，不再怠惰的决心一样——只是名义上存在，实际上压根不可见。”
许摇光沮丧地说。
“不要难过，这也意味着我们的信用评级再一次恢复到了良好。”沈智清安慰说，“我们又可以借取更多的资金了，我相信，这次我的发明一定会取得惊人的成就，我将获得银河科学大奖，名利双收，成为整个宇宙的主宰！”
“雅典娜，请给我一杯冰霜二锅头，我要提前庆祝一下。”
沈智清招了招手，桌子上方浮现出了两个相向而对的微型虫洞，一只机械手臂将空杯丢入远端的虫洞，不多时，就从近端冒了出来，杯壁上挂着流溢而出的冰柱，杯中的二锅头却保持着水蓝色的液态。
沈智清不假思索，无视刚一触碰杯壁就冻伤坏死的右手，一饮而尽杯中的液体。
“喝吧，喝吧，当然，我自作主张，稍作了一点改动，增加了一下纯度，我想，你不会介意吧？”
作为由人工智能进化出的信息体，雅典娜拥有着如同百灵婉转，又如塞壬般诱惑的声线。遗憾的是，雅典娜的个性恶劣至极——她是个彻头彻尾的种族主义者。对于任何具有实在形体的生物都抱有最大的恶意，这也是她为什么始终保持数据形态的缘故。
二锅头刚一入喉，无尽的寒意便从内部爆发出来，经由血管，直达五脏六腑，森冷的白气从毛孔中冒出，遍及体表，沈智清瞬间就变成了一尊被冻结的逼真雕像，然后轰然破碎。
“哇哈哈哈……”
在雅典娜残酷又悦耳的笑声中，扫地机器人将一地的残渣碎片收拢，倒入一旁的机器，仪表飞转，黑烟飘出，遮挡开启。大致可以称得上复原的沈智清走了出来，他的身体构成与一分钟前几乎没什么差别，只是左眼的下半部分与右嘴唇的上半部分发生了对调。
“我也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雅典娜进入到飞船的驾驶系统中，发声道。
“先好消息吧。”
沈智清说话时嘴唇张合，就连与与眼球毗邻的那部分也不例外。
“飞船的暗物质燃料储备已经不足百分之五了。”
“怎么会呢？我昨天晚上入睡的时候，还有百分二十呢！”
沈智清一连拍了十几下脑袋，左摇右晃，好不容易才将错误的器官恢复到了正确位置。
“也许是有人听说暗物质在不同的转化率下，会发出颜色不一的火焰，并且在半夜一边举行火焰渐变演出，一边咯咯傻笑呢？”
雅典娜说。
“怎么可能会有这么蠢的人呢？”许摇光连忙岔开话题，“那坏消息呢？”
“不足百分之五的确切数字是已经不足百分之一了。失去动能的飞船即将成为一团宇宙垃圾，在无垠的黑暗中永远地漂流，直到能够遇见好心的搜救队，或是残忍的星际海盗不由分说直接将飞船化为齑粉。”
“这算哪门子好消息。”
许摇光叫道。
“好坏是要相互比较的。如果以这样的观点来看待，你是不是就认可我的观点了呢？”
“稍等一下。”许摇光打开了‘星际旅行’应用，在扫视一圈周边区域的星图后，目光很快就锁定了一个泛红的光点上，“你们瞧，就在距离不到十分之一光年的位置，正好有一处补给点。嗯，爱情乐园？专为所有还未陷入爱恋，已经陷入爱恋，正准备寻找新一段爱恋的所有生物，不限种族提供服务，在这里你可以和你的爱侣共度美好难忘的时光，各类娱乐项目一应俱全，五千摄氏度的酸性温泉等你来泡，畅享自助餐和洗发水……”
“爱情乐园的持有者名叫多比多比，水球星人，现年七百二十岁，是一名成功的企业家，名下产业众多，而爱情乐园所在的行星上就有一处暗物质矿脉。”
雅典娜展示相关资料，照片上的多比多比和其他水球星人一样，如鸡蛋一般竖立的透明外壳构成身躯，内部包裹的水蓝色液体中则包含了所有器官。因而，照片上多比多比所展现出眼眉口鼻，以及精致修剪的八字胡和那件绅士派头的燕尾服，都只不过为了社交礼仪而粘贴的贴纸而已。
“而且，只要你心怀一颗对爱情憧憬的心，一切服务都是免费的！免费的！你听到了吗？”
许摇光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
“免费？”沈智清冷哼一声，“免费是最不可靠的同义词，是包藏祸心，是筹措阴谋的前奏。”
“谁说的？”许摇光提出相反意见，“免费的才是最好的。如果飞船不是按照你的构想，去使用什么昂贵，而且转化率低的暗物质燃料作为能量源，而是随大流，使用廉价的曲率引擎，我们又怎么会落到今天这般田地？”
“你这个庸俗，目光短浅的家伙。”沈智清大叫道，“科学的进步，理论的实现怎么能用粗鄙的金钱衡量呢？推动科技，发掘真理是至高无上的，只有这样，文明和种族才能一路向前，生命的意义才得以实现。”
“但它很昂贵。”
许摇光说。
“免费的最糟糕了。你还记得那款免费游戏吗？叫什么来着《高分GAL游戏大合集》？它的确是画质逼真，玩法抓人，而且全程免费。但它收取的是使用者的生命，所有玩家的血肉精华都被吸取，最终成为了复活远古邪神的材料，那个邪神现在还在某个星域继续兜售GAL游戏，而那些愚蠢的玩家还全然不知呢。”
“但它是免费的。”
许摇光说。
“相比之下，昂贵的东西，除了昂贵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缺点了。瞧瞧我身上穿着的实验服吧。选用了最先进的复合材料，防火防电，抗宇宙辐射，即便深入太阳的核心也不会受到任何损伤。织物的每一寸都包含着伟大的科学先驱艾萨克牛顿的体细胞。”沈智清嗅了嗅衣领，“嗯，我现在还能闻到黄金、水银和微积分的味道呢。”
“但它很昂贵。”
“碳基猴子呀……”
眼看二人争吵不休，雅典娜索性下达了去往爱情乐园的指令。
板栗号龇牙咧嘴，挤出最后的力气，艰难前行，并在几颗路过小行星的轮番撞击和一艘飞船的连续扫射下，
勉强滚入了目标行星范围，被引力捕捉。
“还有军事史上的著名案例。”沈智清唾沫星子直飞地继续论证道，“梅花9星系的歼星舰火力凶猛，装甲严密到无懈可击。敌对的方块8星系眼看无法强攻，便想出一条妙计，抓住歼星舰需要大量清洁剂清洗的弱点，兜售免费的产品。梅花9的军需官被免费二字蒙蔽了双眼，大量购入，进行清洗，没成想，这些免费的清洗剂中掺杂有极强的腐蚀成分，歼星舰引以为傲的装甲就像是泡烂的橘子皮一样开裂破损。”
“但它是免费的。”
“好吧。”沈智清咽了口唾沫，无奈地摇摇头，“我不得不承认，你的逻辑严丝合缝，几乎毫无破绽，我们俩谁也说服不了谁。”
“等等。”沈智清略微摇晃，“这是什么情况？”
下一秒钟，两人直接翻了个跟头，失去平衡，在机舱内来回乱撞——板栗号已经用尽了最后的燃料，头也不回地朝着爱情乐园坚实的地表飞速坠去。
“啊——”
机舱内回响着清脆的尖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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