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者，信也。言必信，行必果。一个人说了伤人的话，总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才是。话都不是乱说的。
新月初升。
市郊的一家网吧里，此时还有灯光。
现在网吧的生意已经大不如前，一天不如一天。家家户户都是光纤。再有就是那些贵的要死的网咖，恨不得把网吧开成电竞酒店。但是生意就算大不如前，也比一点也赚不到强。即使现在店里面此时在上网的人用手指头也数的过来，空调该开也得开，灯该亮还得亮。
网吧老板坐在柜台里，一边抽着烟一边数着今天大概赚了几块钱。距离他最近的一个客人，看上去还是个中学生。虽然没背书包，穿着便装，但还是从缝隙里稍微露出来了点校服的颜色。他在玩着当下正热门的电子竞技游戏，头上扣着耳机，很用力地骂着，一边骂一边用力的敲打着键盘。网吧老板听着很不舒服，几次想起身提醒他几句，最后都忍住了。
“我艹，这亚索！你××的到底会不会啊！”
“不会别来坑劳资啊！劳资这把晋级赛！”
“哎我去！石头人打四个都不敢上？你还能干个吃啊！”
“哎卧槽……”
“这亚索——喂，你脑子里都是屎吗？！”
他名叫周广，今年高二。刚刚那局游戏输了，他但是并未离开房间，而是一边口吐芬芳一边打字。打字打得飞快，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话。
就在他骂得正起劲的时候，突然，他感觉到周围唰地一下暗了下来。他嘴上的动作和手上的动作都停住了。本来他以为是停电，但是很快发现不是。周围一片漆黑，但是，电脑屏幕却还是亮着的。
“干……干什么？跳闸了？还是灯泡爆了？”
他摘下了耳机，看向了四周。四周一片漆黑，连其他人的电脑屏幕和安全通道的光亮都看不见。周广心里开始暗暗打鼓，不自觉地，心脏开始狂跳。
就在他想要从座位上起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手动不了。他的双手不知在什么时候，被人用什么类似手铐东西反绑在了身后。此时周广有点害怕了，但是嘴上仍然不服：“谁？！谁在装神弄鬼——”
下一秒，他感觉到有一双冰凉的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吓得他全身汗毛倒竖，打了个哆嗦。
“小声点。”
“……！！”
那是一个很轻很轻的声音。好像就在周广耳边说的一样。听不出来男女，也听不出来年龄。周广甚至明显感觉到着声音近在咫尺，却丝毫没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嘘——”那只抚摸着周广脸颊的手移开了。“秋天干，不要这么大火气。”
“你……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周广这次真的害怕了，声音已经开始哆嗦了起来。
“在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先请你看个东西——”
“看……看什么？”
“看看你面前。”
“诶……？”
周广这才发现，自己面前的电脑屏幕上，不知何时，已经没有了刚刚游戏失败后的结算画面。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同样坐在电脑椅上的身影。本来周广以为这上面的人是自己，但是随着电脑上播放画面的抬高，他意识到不是。电脑上图像中的，是一个体型有点胖乎乎的男人，还有点将军肚。周广心里还疑惑着，这让自己看这个是干什么。但是图像抬高到他头部的时候，周广开始察觉到不对劲了。
他的脸上有点红色，像是血迹。他的嘴巴、眼睛、脸上的肌肉，全都一动不动，像是一尊石膏像。图像再往上，周广不禁睁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见了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周广吓得冷汗直冒，赶紧别过脸去，闭着眼大声地吼叫着。如果不这样，他觉得自己可能随时会呕吐出来。
“这……这是什么？！这是什么东西？你让我看了什么东西！”
“喔？”那个声音在周广耳边有幽幽地响了起来。“这不是你想看的吗？为什么你要来反问我这是什么呢？”
“谁！……谁TM想看了！”
“不是你自己说的吗？——【这亚索脑子里都是屎】啊。”
“……什么？”
周广只觉得自己的脑一片空白。
“此时在你面前的这个人，就是刚刚那局游戏中匹配到的那个亚索玩家。现在，他的脑子里都是屎了——”
“啊……啊啊啊……你，你这是干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做！”
“奇怪了，我有说过是我做了什么吗？”那个声音似乎距离周广的耳朵更近了一点。“我什么都没做，因为这一切都是你的愿望。我只是让你如愿，仅此而已。”
“疯子！”
“我只是把刀，你才是那个用刀的人。”
“这……这是假的吧？是CG，或者那种搞噱头的短视频对吧？不可能的……这，这不可能的根本就……”
“如果你不相信，你可以等等看明天的新闻。你这个【杀人犯】。”
“我才没有杀人——！我什么都没做！我，我只是骂了两句脏话而已！！”
“【只是】？呵呵……”
“你笑什么？”
周广感觉那个声音出现在自己背后了，但是他全力往后看，却什么都看不到。他的手仍然被牢牢地铐着，他几乎没法转身。
“人啊，一定要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任。任何话，并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说的。你只是说了两句脏话？你有没有想过，你说的这两句话，可能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你到底是谁？劳资还轮不到你来教育！”
“我才不是来教育你的，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是因为你说过那些话，所以才有我的存在。你的恶语相向，才是罪大恶极。”
“什么——”
突然，周广感觉周围大亮。他的双手也没有被铐着，在起身的时候因为没能站稳结果直接从椅子上摔了下来。他直接倒在了地板上，发出了相当大的声响。
刚刚的一片漆黑不见了。周广发现自己的身体现在可以正常活动。他像是刚刚学会走路，手脚并用地扶着电脑椅站了起来。这里还是网吧。跟自己方才在上网的样子没有什么变化。电脑上此时正显示着游戏的结算界面，周广白银升黄金段位的晋级赛显示失败。要说有什么变化，就是网吧里此时有几个人正狐疑地看着这边，包括网吧老板。似乎刚刚巨大的声音引起了他们的不满。
周广惊魂未定，他想起了刚刚那个声音说过的话。
他的腿哆哆嗦嗦的，连坐都没坐，打开浏览器开始搜索最近的新闻。他一条一条地刷新着最新消息，突然，一条最新的消息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
“居家五年宅男被发现惨死家中！死状恐怖：被人切掉了半个头部后倒满了奥利给！”
那一瞬间，周广感觉自己的血都凉了。
很快，第二条、第三条……越来越多在描述这个案件的新闻越来越多，发消息的媒体也从不知名的八卦新闻营销号逐渐变成了知名的新闻媒体。记录的内容也都大差不差。是死者的房东闻见臭味找来发现没人开门，强行闯入后发现的。
周广颤栗着站了起来。他想回家。
“老板，结，结账——”
“哦，几号机？”
网吧老板说着，又点了一根。
“十，十六……”
“啧……行了。卡里还剩二十啊。”
周广朝着老板的方向看了过去，但是很快又避开了。他此时不敢跟别人有眼神接触。网吧老板也察觉到了周广的异状，心说八成是青春期男生刚刚看了什么不健康的网站，跟做贼似的，也就没多理睬。周广回避着网吧老板的眼神，朝着门口走去。经过网吧柜台旁边的时候，老板刚掐灭的烟的味道冲进了周广的脑子里。他有有鼻炎，对烟味非常敏感。闻到了就会不舒服。
周广皱着眉毛，心想赶紧离开这里出去透透气。这时，他的耳朵里似乎听见了一个声音。准确地说，是用他的声音说出来的话。
“抽抽抽，抽死你算了！”
周广一愣。
这是他曾经背地里骂网吧老板的话，因为不满网吧老板抽烟味道很大。当然，从来没有当着他的面说过。此时，他却清楚地听见了。就像是自己的脑海在自动读取了自己的录音。
周广心虚地朝着网吧门口走着。
“咳——咳咳咳——！”
身后的网吧老板没有征兆地开始咳嗽起来。一个经常抽烟的人，抽烟会咳嗽本来也没什么奇怪的。但是这一次，似乎不一样了。他咳嗽地越来越厉害，连手里刚刚吸了两口的烟都拿不稳了，直接掉在了桌子上。
他连忙一只手捂住嘴，似乎这样就能让他的咳嗽减轻一些，但是却没有任何用处，反而让他的咳嗽越来越剧烈。不出半分钟，他“噗”地一声咳出了血来，直接染红了他前襟和桌子。网吧老板捂着嘴的那只手开始扼住自己的脖颈，另一只手缓缓伸到了自己眼前。手上都是血。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几秒，然后迎来了更加剧烈的咳嗽，像是要把自己的肺咳出来似的。
几个在上网的人发现了异状，开始摘下耳机凑过来查看情况。
网吧老板则是旁若无人似的，一边剧烈地咳嗽一边吐血。吐血量越来越大，没几下就吐得身上到处都是，再然后，他就睁着眼睛倒在了桌上，任凭刚刚没掐灭的烟烫着自己的眼珠，不再有任何活人的反应。
周广怔怔地看着眼前两分钟内发生的这一幕，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扑通一下坐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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