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枝记 连载

折枝记

分类:灵异悬疑 作者:乐流 字数:4万字 标签:折枝记,乐流 更新:2024-02-27 02:50:28

正在饿鬼道受罚的红云,某日被陆判官提拔成捉鬼的差役,从此一步登天。奈何红云生前就是忙碌命,死后决心贯彻躺平理念。从最开始的无所谓、随意、没关系、都可以。到后来的端茶倒水鞍前马后鞠躬尽瘁,什么都是放着我 ...

东周二十三年,京师,秋风乍起,宫门深深,如一尊择人而噬的深渊巨口。

一串脚步由远至近,后者虚浮前者沉稳,最后两两停在东侧门。

皇宫禁卫查看过腰牌,方才放行。

送林寻崖出宫的太监是当日去边关送旨之人,因有救命之恩,再加之林小将军如今困局也有他的几分关系,一路至宫门外元公公才在低身的空档说:“林将军是个好人,不该搅合在京城这种地方,南疆虽不是个好去处,但您与夫人身手了得,一定能平平安安。”

提起夫人,这个疲惫至极的男子才染上几分柔和,“她会喜欢这个消息的。”

东侧门是六品以上官员通往皇宫的路,偶尔见身着官服者来往,他们说话的声音也并没有遮掩,这个消息很快就会传入许多有心人的耳中,这也是元公公故意为之。

圣上放下最后一枚棋子,告诫所有试图染指兵权的人。

今日天象不是很好,天际乌云密布,云层里偶见雪白亮光若隐若现。

林寻崖着急回家见妻子,元公公也看出他的迫切,笑道,“令尊您就放心吧,在京城一切无恙。”

这种承诺显然不是一个皇宫内院的公公能做出来的承诺,就算是执笔太监也不敢保证一个人的一生。

天子借他的口表达足够的意思,只要你小子在南疆好好干,不起异心,你老子老娘一切安然。

林寻崖点头看见一辆马车停在远远的地方,车夫是家中惯用的,他以为是夫人来接,心中大喜,片刻不想留,拱拱手辞别,“多谢!”

此时风雨大作,雷电齐鸣,车夫举着伞迎上来,将伞举在林寻崖头上。

林寻崖本想快走几步,但又怕身上淋湿了红云担心,于是接过伞随口一问,“是不是夫人来了?”

岂料车夫面色巨变,低下头支支吾吾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一道仿佛能将穹苍一分为二的闪电袭来,破开天际,森白的光照亮马车。

林寻崖的心仿佛这被这道不详的雷电劈开,他甩开伞大步向前。

“大爷!”

车夫一声叫喊立刻停止,此刻林寻崖在闪电照应下仿佛杀人般可怖。

他的脚步隐藏在大雨中,车厢里两个人在说话,很熟悉的两个人。

“等会儿我们怎么对阿寻开口?”娘说话的声音没有得到回答,有些惧怕又有些解脱继续说,“照我说她就不该进京,在那天被掳走就该自杀保全贞洁,她贪图富贵进了京,还害得我们家被泼了好一大盆脏水,风言风语全是在说将军府,令祖上蒙羞......”

她越说越多,言语之间恨极了、厌极了,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说服自己,让自己站在正义且是受害者那一方。

父亲听不下去了,低声呵止,“别说了!”

“你现在在做什么?你在埋怨我?你就只会在家里对着我这个妇道人家耍威风,酒坊里拿将军府编排的时候你在哪儿?乞丐、青楼人手一本话本子、我都说不出口那里面画得是什么东西!现在好了,人死了,你现在出来充当好人,先前你怎么不多说两句!”

死了?谁死了?

林寻崖只觉得这倾盆大雨化作无数锋利刀刃,将他千刀万剐。

娘亲呜呜咽咽的哭,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最后没有得到回应埋怨道:“你说她要死为什么不去外面,我可以说她和人跑了,忍受不住......”

“行了!人死为大,你还要污蔑她!”

娘亲霎时间拔高声音,极其尖锐,“我污蔑?你这没良心的我哪句话说错了,她难道没有被胡人掳走几夜未归,难道没有换了胡人的衣衫?”

父亲平静说:“你要是还为这个争执,我们就回去,等他出宫回家,看到一切。”

娘亲一下慌了,“不可以!棺材怕是还没下葬,不能被阿寻看到。也不知给我们阿寻灌了什么迷魂汤,眼里心里全是她,丝毫不把我这个做娘亲啊——”

车厢被一下拉开,风雨瞬间浇灌进去,熄灭了烛火。

雷电照映下一张熟悉的脸滴着水出现。

林母被吓得差点翻白眼,又见他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似的赶紧用手帕擦儿子脸,抱怨道:“我不是让车夫给你送伞了吗?我得儿啊你可小心风寒,快进来!”

林寻崖动也不动,直勾勾看着林母,声音彷如寒铁,“谁死了,谁在下葬。”

林母一下顿住,满脸惊慌看向林父,林父闭眼说:“你回家去,或许能见她最后一面。”

“你说什么鬼话你!”林母扑他身上捶打,又很快说:“儿你别听你爹说的,什么也......”

风雨雷电中,林寻崖竟然徒手把缰绳扯断,他双眼充血,从脸到脖颈肌肉都在抖动,双手流出的血很快被雨水冲走。

林母被骇住了,她似乎意识到一件事。

不是那个贱人离不开她的儿子,而是儿子离不开她。

车辕一下落地上,林母坐在外侧咕噜噜滚了出来,车夫不敢伸手去扶,只能举着伞遮在林母头上。

林母踉踉跄跄爬起来,着了魔念叨:“没关系,等过几天就好了,男子不都这样,伤心个几天就好了,他可是将军,什么样的女子不会有?一个月、一年,总会把那个贱人忘掉!林家只有他一个独苗苗,圣上不会坐视不管林家绝后的。”

几天不行就几月,几月不行就几年,总有一天她会有孙子的。

且不说一国之主是否会管臣子后院事。

林母完全不知道林寻崖为了带妻子离开京城付出了怎样的代价,从林父到林寻崖,驻守边关时间太长,战功赫赫,就算交出虎符,在将领眼中也很容易认人不认符,毕竟历朝历代中只知有将军不知有天子的兵多得是。

将军府现在、未来享有的荣耀,注定不会也不能有婴儿啼哭声。

这场大雨来的太猝不及防,门房刚开始以为急促敲门声是大雨拍门发出的声音,不以为然。当他听到有人在撞门的时候才发觉不对劲,裹着衣服开门嚷嚷:“知不知道是、大少爷!您......”

林寻崖骑着马高高从门房头上越过去,一路到大堂。

大堂什么人也没有,没有白灯笼,没有棺椁。

管家被惊动跑来,被几乎化成恶鬼的林寻崖吓得不敢上前。

“我妻子呢。”林寻崖面色惨白,话牙缝挤出问。

管家哆哆嗦嗦指向后院,“夫夫夫人说从后门搬搬搬出去埋了,现在雨太大出不去,还......”

林寻崖打小在马背长大,此刻竟从马上滚了下来,他呕出一口鲜血,拔出在大堂当作装饰用的剑。

管家见他一副失去理智的模样也不敢上前,连忙派人出去找大爷和夫人。

那把剑没有杀人,而是撬开了棺椁。

他的姑娘,他此生唯一的爱人,安详躺在里面,从咽喉处流出的鲜血染红了衣裳和被褥。

林母甚至没有让人给她整理遗容,而是直接裹着整床被子塞进棺椁里,而把柄用来自尽的短剑,草草丢在被子上。

被鲜血染红的衣服并不是他离开时穿的那件,而是在边关的时候,女子常穿的短打,方便劳作。

她很喜欢这样的衣服,尤其不喜京师里层层叠叠云似的裙袍,常说迈不开腿,手轻轻放上去就会勾丝。

林寻崖还记得今早他被圣上传唤入宫,阖家欢喜,以为是拨云见日之相。她匆忙赶去后厨,亲手给他做了一顿京师样式的早点。

她是那样的平静,平静吃完饭,平静将他送出门,平静换了衣裳。她是做好准备才自尽的,故意在他走之后。

林寻崖被这个现实割得肝肠寸断,淅淅沥沥的血落在棺材里,落到发灰白的脸上。

艳红的血让他发慌......

“对不起,对不起红云,我回来了,我回来迟了。”他将尸身抱起,拿湿漉漉的袖子擦干净她脸上的鲜血,“你为什么不等等我,就等一下就好了,你看我答应你的事什么时候没做到过?这段时间让你受委屈是我的不是,你是不是在报复我?”

尸体自然没法回答,伴随小厮的大少爷疯了的惧怕口气中,林寻崖说:“我错了,你说的都是对的,你报复了我,你成功了。”

“那、你能不能再看我一眼?”

“红云!!!”

林将军疯了的流言自然没逃脱圣上的耳目,御花园里圣上正在垂钓,元公公跪在不远处说出最后一句话:

“林将军带着妻子的骨灰,去兵部取了通往南疆的地图,已经出发了。”

鱼线动也不动,满池的鱼儿早已喂得胖胖,对这颗鱼饵没甚兴趣。

圣上收起鱼竿,重新换了个地方投下去,“你瞧,鱼也是一样,吃太饱了就会对危险毫无警觉之心。”

元公公哪敢抬头真正去看,他额头紧紧贴在手背上,“回圣上,奴婢不擅垂钓,有大错。”

“你能有什么错?”圣上走到元公公面前,一双金龙靴熠熠生辉,“你与林小将军接触颇多,以你所见,他是否会完成之前的约定。”

元公公心里咯噔一下,后背泛出一阵冷风,他心中为林寻崖感到可惜,最后为他说了一次好话,“回圣上,那林将军痛失所爱悲痛万分,宁可带着妻子骨灰也要去南疆,想必在他心中圣上您的托付才是最最重要。”

“最后,林将军就算再不与父母相见,但大周朝以仁义孝道治国,林将军为了在京城的父母,也会鞠躬尽瘁。”

“哦?”圣上语气不明道:“看来你与那林寻崖交情颇深。”

元公公后背立即往下压了几分,“奴婢是圣上的奴才,没有圣上的许可,绝不可能与朝中之人有私交!”

“也是,救命之恩,难以还清,你还算有情义。”

圣上走过去轻飘飘的说:“可惜了,那么一对愚昧的父母,生出那般好的一个儿子,若好好培养,定是我大周朝一员猛将。”

元公公在悬崖边走了一遭,虽说不上一飞冲天,但入了圣上的眼,不怕没有更上一步。

林寻崖走的时候悄无声息,只有一个小听差奉元公公的命令,递上一幅画。

是一副江中垂钓图,江水悠悠,两岸群山成峦叠翠,一只扁舟在江中随水而下,鱼钩定在船头,有两个人躺在船板上看天,一派惬意。

是林寻崖与其夫人。

边关缺水,听闻林夫人一直想知道钓鱼是什么滋味,可惜来了京师便如鸟如囚笼,不得快乐。

林寻崖让小听差谢过元公公,收起画册就走了。

一匹马,一个包袱,一柄短剑,一个人登上去往南疆的路。

他去兵部的事没有这遮掩,所有人都知道他什么时候走,但没有一个人相送。没有人对这个没兵权没人脉还被圣上打发到盛行蛇虫毒瘴南疆的将军感兴趣。

林父林母也没有相送。

林母在当夜淋了大雨,又惊又怒起了高热,圣上连夜派御医来诊断。

就在看到御医来的那一刻,林父此时才破开迷障恍然大悟,分明立了滔天大功的寻儿回京后为何不被圣上传唤,他们原以为是儿媳名声恶臭拖累寻儿才不被喜。

不是不被所喜,而是寻儿,是圣上与权贵博弈的一颗棋子。

武人之刀,文士之笔,皆杀人器也。

名声、贞洁不过是权贵为阻拦圣上封赏寻儿的理由,他们想以林寻崖后宅私德有亏抹黑军功,顺理成章在兵权上插上一手。

而圣上将计就计用一个没有根基的将军府当做试金石,钓出所有蠢蠢欲动的官员。

局外人一清二楚,只有局内人身在棋中,以为是一介女子拦住了将军府泼天富贵,逼死了她,打破棋局。

林父接过封赏圣旨,圣旨之下,是元公公美言曰喜极而泣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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