狰狞的恶灵，怪异的城堡，嗜血的野兽，神明的泪水…迷雾之中隐埋着真相，迷雾之外可会是光明？
这是一个并不寒冷的冬天，窗外灰蒙蒙的，空气略显干燥。
若不是因为三年前的那场灾难，这正是准备年货的日子。
林若侧躺在床上，听着风吹过窗户的缝隙发出的细微沙沙声，沉默着，翻了个身。
曾经，自己也有着完整的人生，有家人，有朋友，有井然有序的生活，可在那场灾难过后，一切都被毁了。
那茫茫的灰雾，不知从何处来，就这样毫无征兆的，堂而皇之的，降临在这片土地上，像一只贪婪的野狗，肆意啃食着大块的土地。
这座城市是最后的净土。说是净土，其实并不恰当，仅仅是幸存者们的庇护所罢了。
不知什么原因，灰雾仿佛被一层奇异的屏障隔离在外面，任由它翻涌着。
有人说，这是神的恩赐，至于是哪位神，在这个时候也不显得有多么重要了。
由于不能从灰雾之外的土地中收获食物，小小的一座城市，并不能喂养太多人类。
林若算不上强壮，甚至可以说瘦削，那些卖体力的活儿，轮不到他干。
12点的钟声在房间里悠扬回荡，林若爬起身来，走到挂在墙上的泛黄的日历前，无声地撕下一页又一页。
终于，他的目光停留在一月十二日，这页纸上画了不太清晰的圈，依稀能辨认出是个笑脸图案，与他脸上的沉默相比，多少显得突兀。
今天，是他的20岁生日。
打开菜厨，空荡荡的，只有最上层放了两三个馒头，乳白色的霉菌蔓延纠缠。
林若在身上摸索着，终于在衣服内衬的口袋里掏出两张皱巴巴的纸币，这是他干临时工挣来的。
整理了仅有的资产，林若脸上挤出不自然的笑容，或许，这将是他过的最后一个生日了。
到此为止吧，林若心里想着，迈步走出了房门。
“新鲜的马铃薯，快来看啊，五斤不到两块啊！”
“干净的饮用水，一桶一元，都是在井里现打的，没受过污染的啊！”
路边，零星有几个商贩在吆喝，可他注意到，卖马铃薯的面黄肌瘦，卖饮用水的嘴唇发干，嗓音嘶哑。
平时，他是会花上时间去排队抢购的，可今天他累了。
转了几个弯，林若走到一家装修华丽的商店前，抬头看，招牌上写着“满堂彩”，这是一家甜品店。
还没走进去，一股特异的醇厚的香味儿就扑鼻而来，与那种廉价的食物不同，它像是一只纤细的手，轻柔地拨动着林若的食欲。
刚进门，迎面是一个穿着考究的中年女性，身上散发着朦胧的香水气息，与这琳琅满目的甜品的奶油味儿混合在一起，顿时让林若精神有些恍惚，目光呆滞，就连步子都停了下来。
“先生，您要买什么？”
悦耳的声音将林若从恍惚中唤醒，他微低着头，不敢直视店主人，径直走向售卖蛋糕的柜台。
手中紧攥着两张纸币，他的目光扫过标着价格的签纸，红红绿绿眼花缭乱的造型倒是次要。
终于，林若指向了角落里一个略微朴素的小蛋糕，7.5元，他还能剩些钱买一杯饮品。
“好的先生，我这就为您打包。”
店主人并未因为这单生意微不足道而怠慢客人，脸上挂着标志的微笑，有条不紊的把蛋糕放进包装袋里，又递到林若的手中。
“先生您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他一副穷酸相儿，怎么想起来到这儿买吃的，这些钱都够普通人吃一个星期了。”
目视着那个男人单薄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柜台边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女孩说道。
“估计过了今晚，就再也没机会见到他了。”
中年妇人脸上流露出些许悲戚，她见多识广，自然知道林若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他好歹还有钱买一个小号的蛋糕，有些人只能把夹着奶油的过期面包当做人生的最后一餐。
听到自己母亲的话，她沉思了一会儿，似乎想通了什么，不再言语。
“先生，好心人，求求您们，给点吃的吧。”
走在小巷中，一阵虚弱的喊声传来，让林若不禁停下了脚步。
循着声音的来源，林若望向角落里那个披着破旧毯子的邋遢女孩。
厚厚的灰渍遮挡住她的面容，但不能掩盖那枯瘦的脸庞。
“先生，我快四天没吃饭了，能给点吃的吗，一口，一口就好。”
女孩声音愈加微弱，仿若风中的残烛，一吹就散。
现在的城市里，乞讨者并不少见，可往往只会毫无声息的消失不见。
连寻常人都难以活命，谁还有多余的善心去施舍呢？
林若不在乎，他就要去死了。
掏出包装袋里的刀叉，他颇为认真地从中间把刚买的蛋糕一分为二，在女孩不可置信的眼神中，递到了她手中。
“生日快乐。”
女孩双手接过，没有托盘，她就将其放在手心，迟疑了一会儿，又看了林若一眼，从后者的眼神中读出了允许。
紧接着，对食物的渴求盖过了理智，她不再思考，就像工厂里的机器，机械地张开嘴，吞咽着，混着泪水，一口接着一口，仿佛要把这些煎熬的日子受到的苦难一并吞进了肚子里。
等到她把手指上残余的奶油吮吸干净后，再抬起头，早已看不到那个慷慨男子的背影。
“生日快乐，先生”。
用最后剩下的钱买到了一杯橘子果汁和一盒品质一般的牛肉，林若回到了自己的房子，将前者以及半块蛋糕工整摆放在桌子上。
这是他的生日，这是他最后的一餐了。
不知何时，他对生命的感知变得越来越迟钝，或许是得知父母工作所在的城市被灰雾吞噬殆尽的时候，或许是目睹自己唯一的朋友被灰雾侵染的时候，也或许是闻到横尸街头的平民身上的腐臭的时候。
他看不到未来，翻过日历的每一页，都是灰暗的生活与令人绝望的末世。
这个世界并不属于他，其实并不属于任何人，所有人都要死的，早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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