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三国志 连载

大宋三国志

分类:历史军事 作者:猎书徒 字数:5万字 标签:大宋三国志,猎书徒 更新:2023-10-12 10:32:34

宋,诞生在强敌环伺、腹背受敌的环境中,自始至终都在委屈求全,挣扎求生,尽管如此,还是创造出灿烂辉煌的文明,堪称中国历史上最有教养、最有思想的朝代。宋的灭亡让后人为之扼腕,自然而然地萌生出一种想法:倘若 ...

多年以后,面对蜂拥而上的蒙古骑兵,洪天泽将会回想起自三佛齐重归故土的那个遥远的午后——大宋咸淳六年(公元1270年)八月的一天。

“夫天处乎上,地处乎下。居天地之中者曰中国,居天地之偏者曰四夷。四夷外也,中国内也。天地为之平内外,所以限也。夫中国者君臣所自立也,礼乐所自作也,衣冠所自出也,冠昏祭祀所自用也……”

一阵铿锵有力、抑扬顿挫的吟诵之声从洪泽湖中一艘乌篷快船的船舱响起,慢悠悠向船首移动,打破了水面的宁静。

一位面容黑瘦、身材高挑的白袍老者昂首挺胸,在船头稳住身形,眺望着极远处的一抹黑色,用越发激扬的声调继续吟诵。

“老夫子,都说近乡情怯,你怎么离乡越近反倒越发的豪放起来了?这可不似你啊!”

蒲扇般的大手随意在老者肩头拍了一下,把后者打了个趔趄,同时也打断了他的吟诵。

一阵爽朗的笑声里,阔步走出紫黑色面皮,铁塔般魁伟的壮汉,他促狭地望着老者,“还有,你这么大呼小叫的,就不怕惊动了水匪!?”

老者侧身让开两步,先微微摇摇头叹息,“陈巨,你这厮真是有辱斯文!”

然后略微停顿了一下,接上对方的话题:“洪泽湖与运河乃是两淮戍军之命脉,我大宋水师天下无双,莫说是水匪,便是那鞑子水军也不敢造次?再者,东翁家的旗子可不是白挂的。”

壮汉回身望了望桅杆顶部猎猎作响的“洪”字大旗,微微点头,然后站在方才老者的位置,向远处望去,眼中闪过一丝惶惑,声音不觉得低沉了几分,“整整九年啦,不知道庄子里怎样了,当年的旧识都还在否?”

老者闻言,眼光瞬间黯淡下来,长长地叹了口气,“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啊!”

短暂的沉默,老者轻笑道:“管家便在舱房,你为何不问他?”

壮汉同样轻笑反问:“那你问过了吗?”

话音落地,两人相顾,哑然失笑。

两人说话之间,又有三人从船舱鱼贯而出,最前面的是个精赤上身,肤色黝黑发亮的少年,一个相貌俊朗衣冠整齐的白袍少年走在中间,最后面的是个金发碧眼体格匀称的青年男子,用生硬的大宋官话问道:“陈师傅,老夫子房产说的是什么意思啊?完全听不懂!”

“想家了,老了。”

“不是,前面的那些,好长一段:夫啊也啊的。”

“秦先生的意思是:我们大宋是受上天眷顾的天朝,居住在天下正中,所以称为‘中国’,大宋子民则知礼乐。而你,来自西方的亨利,和来自三佛齐的陀毕罗,一个是蛮,一个是戎,茹毛饮血,在老夫子眼里,基本上跟虫豸、禽兽差不多。”

“哈哈,哈哈——你们俩要是发火,可别冲着我来哦!”

“陈巨虽一介武夫,介之先生的《中国论》倒也解释的还算妥帖。”

毫不意外,姓秦的先生坦然承认!

亨利仅仅微笑着点点头,将目光投向碧波荡漾的湖水,只是那个被叫做陀毕罗的异域少年冷哼一声,把手朝着正北方向一指,用流利的大宋官话高声问道:“表哥说过,这个湖再往北就是蒙古人的地盘了,敢问秦先生,蒙古人算不算蛮夷?”

“蒙古人自然是蛮夷戎狄之属。”

陀毕罗要的便是这句话,立刻反唇相讥:“既是如此,这些蛮夷正在厉兵秣马,要杀将过来,而你们天朝嘛大抵是抵挡不住的,你们这些子民不得不背井离乡,准备把家搬到我们三佛齐这等蛮夷之地,哼,我看你这天朝上国实在是不怎么样。”

“陀毕罗,不得无礼。”

白袍少年闪身上前,恭恭敬敬地向秦先生施礼,“表弟年少无状,先生莫怪。”

秦先生手捻长须,淡然一笑,“天泽公子,不妨事的。以他的见识,这些道理自然难以理会。”

“既然我愚笨,那秦先生你倒是说些浅显易懂,老妪能解的道理来听听啊!你的圣人不是说过有教无类吗……”

老先生面露愠色,正想呵斥对方,眼角的余光见自家公子洪天泽和大秦人亨利都在凝神观望,显然很期待听到自己的答复,随即改变主意,“天泽,你先说给他听听。”

天泽应声回道:“先生,陀毕罗话虽唐突,可还是有些道理——咱们天朝既受命于天,自当受皇天庇佑,为何却屡屡败于四夷呢?远有辽,金,近有西夏,蒙古,步步紧逼,令朝廷不得不南渡长江,偏安于东南一隅,如此一来,原本的中国之地已然变成于北狄共有,契丹、女真、蒙古人既居中国之地,并师法我朝,施中国之政,是否亦可自称天朝?”

“天泽公子问的好,问的好啊!”

秦先生脸带嘉许之色,连连点头。

“契丹人的大辽立朝委实比本朝为早,国土多在北地,不过皆为窃我汉唐故地;金朝继其后,屡屡南侵而据过半中国之地;西夏虽局促于一隅之地,但国土亦为中国旧有。而今中原虽失,然汉唐之法统未绝,存之于江南。再者,夷狄之国皆穷兵黩武,妄图挑战天朝正统,怎奈我朝乃天命所归,岂蛮夷所能胁也?故其先后土崩瓦解,而今蒙古国势方炽,不过亦外强中干耳、强弩之末耳,终不能动我中国之根本,假以时日必自毙耳!”

“先生的意思是,我们汉人到哪里,哪里便是天朝?或是说,我大宋早晚要收复山河,重回祖先兴盛之地,再造中华?”

“不错,老夫正是此意——夷狄之辈,不过是跳梁小丑耳,覆灭不过顷刻间。”

“先生,此间的蒙古会否不同于其他?”少年深思片刻,正色追问:“亨利先生不是说过吗,不但远在西方的波斯已被蒙古人征服,而且连大秦的国土都遭其侵扰,蒙古之疆域已远远超过我朝,且兵锋正盛之时,几乎所向无敌。反观我朝,军队羸弱,又无能将,近几年传到三佛齐的消息几乎都是丧师失地,如何能与其相抗衡呢?”

“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刑徒七十万,起土骊山隈。尚采不死药,茫然使心哀。但见三泉下,金棺葬寒衣。”

先生昂首向天,嘿嘿一笑:“国势之盛,兵锋之锐,自古至今莫如暴秦,可最终还不是顷刻间分崩离析!君子不为小人之汹汹也辍其行——蒙古虽强,不过夷狄尔,犹如小人,其多行不义必将自毙。”

“可是先生——”

秦先生的解答显然没让洪天泽满意,他正想继续追问,可是先生却烦了,挥手打断了他的话,“老夫倦了,到舱内歇息去也。”

说罢径自转身朝船舱走去,将其余四人晾在船头,大家面面相觑,片刻之后竟然不约而同放声大笑。

陀毕罗抬腿把一块碎木踢入水中,冷笑道:“什么倦了,哼,我看他啊,是被表哥问倒了,理屈词穷。”

陈巨抚摸着陀毕罗头顶的短发,笑道:“小子,老秦就这么个臭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理他作甚。”

陀毕罗猛地把头挣脱出来,昂首问道:“师傅,你能答出表哥方才所问吗?”

“我?哈哈,当然不行。”陈巨表情渐趋凝重,“若是如此容易答出,亨利便不会从大秦跑过来了。”

亨利双手环抱胸前,双眼极目远眺,仿佛想望穿前方的湖泊,“答案也许在蒙古人那边,也可能在你们天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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