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高山白骨 全本

腾高山白骨

分类:其他类型 作者:倩刘 字数:6万字 标签:腾高山白骨,倩刘 更新:2023-08-31 15:03:05

一颗头骨牵出两桩旧案….

一、竹竿

校长说,艰苦朴素是美德,办公室的空调能不开就不开了,省下经费用在刀刃上。

这可苦了傍水县城关中学教师办公室的台扇,它们瞪眼摇头,呼出闷气,把这个2009年炎热夏季的下午和老师们的头发,搅得稀里哗啦响。

学生成绩单、安全告知书、暑假作业......一摞摞整理好,老师们的衣领、胸口、胳肢窝都盖上了“水印”,颈纹缝里也积成了河。

他们想,也就这两天了,放了假,就可以在家烧自己的电费,心安理得地凉快凉快了。

“妈呀!”一个女孩子尖利的喊叫突然自教室方向崩起,压过了窗外的蝉鸣,把老师们喷张的毛孔都吓得坍缩回了身体。

还没等他们起身,一名女学生已跑到了办公室门口,身子和嗓音同步颤抖着:“老师,老师,他们,他们,二(3)班,他们......”

班主任蔡老师一听到自己班的“名号”,等不及她的后半句了,踢开座椅,快步往教室跑去。

“慢慢说,别急,怎么了?”一位女老师忙过去双手扶住姑娘肩膀。

“骷颅头,他们,他们在玩骷颅头,骷颅头.....”小姑娘脸色煞白,惊魂未定。

“呀!”惊愕的眼神像击鼓传花似的,在老师之间光速传递了一溜,然后他们也纷纷往教室方向奔。

教室门口和窗户边已集结了不少师生,内侧基本被男孩子占领,大多嬉皮笑脸,探头探脑,外圈自然多是怯生生、吵嚷嚷的姑娘们。

蔡老师已经把四个“肇事”男生怒喝了出来,个个臭汗淋漓、耷头拉脑地列队站在了门边。

无人的教室内,凌乱的桌椅和书本,都像感知到了害怕似的,无声且无助地斜乜着地面上那个黄泥裹敷的头骨——报信女学生表述得很准确,是个骷髅,而不是头颅,也就是说没有皮肉,只有骨骼。以及门边一根被仓皇抛弃的长竹竿。

蔡老师不敢进去,她活了四十多年,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见到一颗人类的真实头骨,那眼眶、口鼻,那曾盛装鲜活血肉组织的颅腔,那具有最不可思议创造力的灵魂思想曾经的居所,还保留着人的模样,此时冷寂空洞,敷满泥土,好像在无声地呼号,哀怨地等待主人回归......让她这位无神论者也不寒而栗。

闻讯赶来的校长说,已经报了警,把教室门关上吧,等警察来再开;那四个捣蛋娃,先带到会议室去;其他人赶紧散了,各班班主任做好学生思想工作。

“校长,那头骨,就这样放着,不太好......我,我先去收起来吧。”一位男老师拨开师生,挤到校长跟前,自告奋勇地说。

大家一看,是瘦瘦高高的试用期生物老师高满,之前一直站在窗口,默默盯着室内地板上的头骨。

自荐完毕的他,径直打开门,走了进去。

“哎!”校长忙抬手试图阻止,高满却不理会,脱下白衬衫,只留个背心,走到头骨旁,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把它层层包裹起来,捧进手中,返回了走廊。

这番操作,令师生间又掀起了一场小轰动,忙左躲右闪给他让开路,生怕沾上一点点“骨气”。

老师们的关注点顿时从头骨本身转移到了高满的举动,悄悄小声议论开了——

“不愧是学生物的,人体在他眼中就是一堆碳基物质,见怪不怪啦。”

“主要还是年轻,火头足,百无禁忌。”

“高老师平时一分钱掰八块儿来花,穿来穿去就这么几件衣服,这会儿倒是舍得,直接拿衬衣去包,啧啧。”

“那有啥,包骷髅咋了,你信不信,他洗洗还能接着穿。”

......

“开空调!天真热。你们几个给我好好说说,咋回事!”校长刚坐进会议室,就气呼呼地冲那四个半大小子喊。

一扭头,看见坐在门边的高老师还抱着被衬衣包裹的头骨,他又没好气地吩咐:“高满,你还抱着它干啥,热不热,放桌上或椅子上吧。”心想,好好地就留在教室等警察来取不好吗?非得拿出来,拿出来可不就得这么一直跟着自己了么?这些年轻人,个个不让人省心。

高满没说话,轻轻把它从怀里挪到了身旁的椅子上,自己继续守着,没有起身离开的打算。

“郭军,你先说。”校长指了指坐在会议桌对面那一溜坐没坐相、挤眉弄眼,14、5岁的“猴娃”中的一个。那孩子在城关中学出了名的调皮,全校教职员工没一个不认识他。

“校长,这不是考完试了吗,上午我们早走了一会儿,抄近路去腾高山探索世界,在山旮旯里看到这个骨头了,我就拿竹竿子挑回来了,给同学们.....”

郭军倒是发挥稳定,毫无怯意地咧着嘴“交待”,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敲门声打断了。旋即,班主任蔡老师带着俩警察、四个学生的家长,随一股热浪,一起涌了进来。

傍水县公安局的陈江涌队长和警员杨冬果跟校长打过招呼后,第一个问题就是头骨在哪。

高满站起身,像见了熟人似的,冲陈队长笑了笑,指了指自己身旁,陈江涌见它已被白衬衣包裹,皱起了眉,此时他可不希望得到群众的好心“襄助”,可转念一想,已经没了软组织的头骨,又被孩子们玩了那么久,包不包的,都影响不到后续检测了,再者,遮盖遗骸,也是对逝者的尊重,便放开眉头,跟高满道谢,拿过一个无菌塑料袋,准备装起来。

“一起装去吧,过几天我再去取衣服就行了。”高老师提议。

陈江涌点了点头。

装好头骨后,俩警察在校长身边坐了下来。

本已无事的高满老师还是没有离场,而是趁警察没留意,偷偷往会议室的里侧走,坐到了角落最不显眼,平时供会议旁听人员坐的位子。

校长问过的问题,陈江涌又问了一遍:“哪位同学先说说,怎么回事?”

大军还是不怯场,又回答了一遍,陈江涌点头听,警员杨冬果记录。郭父站儿子身后一脸愤怒,可又不好当场发作。

“是我说拿回班上来玩儿的!也是我拿竿子挑的,你们都不敢!”这时,旁边一孩子竟然抢起了“功”。

“李宽!”在他后面,原就不停发抖的母亲,眼中的紧张更加浓厚,很不自然地同时抬起了两只手,想要制止或提醒儿子,可她大概是不知道该打哪里,打多重,晃来晃去最后只轻轻落下,拍了一下儿子肩膀。

“干嘛!”李宽烦躁地半回了一下头,接着说:“本来就是嘛。”

屋里的人看着同样圆圆脸、厚嘴唇的母子,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个头也差不多。李宽妈妈看上去30多岁的样子,短发齐耳,素面朝天,穿着朴素的短袖T恤,神情始终很紧绷。

“没事的,李宽妈妈,让他说说。李宽同学,你们只看到了头骨?别的部位呢?”陈队长看这娃胆子大,和气地问。

“没看到别的,就在山脚下的河边石头缝里看到这个骷髅头。”这些小伙子,果真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发现了尸骨不但不惧,居然还敢拿竹竿去挑,然后一路翻山越岭带回来。陈江涌心里多了些佩服,便没做批评,继续问道:“在哪个位置发现的,还记得吗?”

“记得啊!不信我现在就可以带你们去!”李宽很拽地抬起下巴,瞥向同学大军——给警察带路欸!这以后可有得吹了,从今往后自己的江湖地位肯定比他高了!

“这,这,现在就去?能不能晚点?”一听儿子这提议,李宽妈妈马上壮起胆子抢过话。

“干嘛啊!我又不累!”正值青春期的李宽哪受得了母亲横加半点不同意见。

“我也不累。”“我也去。”另三个同学也跟着起哄,他们的家长满脸不情愿,却都不敢说啥。

“我是说,晚点,我去找你爸爸来再去。”李宽妈妈低声跟儿子解释道。

“找他干嘛!再说了,等你跑到鱼塘再找他过来天都黑了!”儿子棱起眼顶撞。

听李宽这么一说,陈江涌低头看了看手机,此时已接近下午四点了,确实不适合再带孩子们进山,便转身跟校长商量,能不能明天上午带大军和李宽进腾高山,寻找遗骸的其余部分。

校长爽快地答应了:“行,本来这学期的教学任务就已经完成了,明天就是来开散学会,拿暑假作业的,那明天就由他们的家长配合你们吧,学校这边还需要做什么吗?”

“好,那由我们去安排......”

这场突如其来的问询结束后,李宽妈妈赵多娣急忙拉着儿子骑上电动车,赶到了自家承包的鱼塘,在丈夫自己搭建的土屋里,跟丈夫李见川说了下午的事,特别强调:“警察要他们明早进腾高山,进腾高山呢,明天我跟着去?”

李见川没回她,直接对着儿子训话:“你还敢逃课?”

“没课了都,今天就讲评试卷。”儿子满不在乎地说。

“你什么都学会了?考了满分?”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俩一个守鱼塘,一个做木器,还想让我考满分?!别人家的爸爸,个个都比你有钱,比你厉害!你连个手机都没有,还说我呢!”

李宽从屋中间的饭桌条凳上蹦了起来,脸红脖子粗地正视着父亲。他很想像在县城的家里一样,进自己的房间把门反锁起来,懒得跟父母啰嗦,可这里只有两间父亲自己修起来的房子,里间放床,外间就是自己所站的大屋,兼具了厨房和客厅、饭厅的功能。两屋之间还有一个所谓的门,其实它徒有个门的形状,并无遮挡。他也想跑出去,可外面的鱼塘环境同样不够理想——严格地说,那20亩鱼塘,早已不是鱼塘,已被父亲放水改造后,种上了莲藕,此时正荷叶田田,油绿叠翠,荷花和它们的骨朵儿错落娉婷地挺立其中。美则美矣,他这楞头小子却毫无兴趣——到处泥洼水稀的,还有一到傍晚便战斗力暴增的蚊子军团。

无处逃遁的李宽只好杵在原地,瞪着个头比他高一大截的精壮父亲,准备接着硬刚。当然,他敢来这一出,也是因为他心里清楚,父母从没跟他发过大火,更没动过手,今天他倒要试试这个“没出息”父亲的底线在哪。

赵多娣没接儿子的茬,继续焦急地仰头盯着丈夫说:“他们要去腾高山找尸体呀。”后者仍像没听见妻子的话似的,紧蹙着眉,不知该怎样回应儿子的“灵魂拷问”。

过了一会儿,李见川长长地呼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儿子,你爸我是没啥本事,也不该逼你读书......以后,你能自食其力就好,自食其力就好......”

说完往屋角的“厨房”走去,把一只铝锅拿到门口的水龙头那接了个半满,放在连着煤气罐的火头上,着手给一家三口煮面。

赵多娣两步跨到丈夫跟前,刚要开口,李见川说话了:“让他去吧,这么大了,又有警察跟着,没事的。”

“啊?!”赵多娣惊讶地看着他,一下午的焦灼,顿时化为了困惑——难道自己当年弄错了?

16年前那个揣着铲子,浑身血污,从腾高山回来的男人,难道不是李见川?

可当时的自己,一没喝酒,二没生病,怎么可能记错?

她想直接跟丈夫摊开来谈谈这个深藏心底16年的秘密,可当下娃就在跟前,并不是个好时机,再看他那淡定的模样,自己忽然抛出那么大个或许纯属“无中生有”的话题,他岂不是要生气?带着一副搞不清自己到底赢了还是输了的表情,李宽吃完了面,就嚷嚷着要回城——明早得给警察带路呢,还有啥事能比这更能让14岁的少年兴奋激动的呢?绝对耽误不得!

赵多娣被儿子催得无法,只好怀揣着一堆疑问,打着了电动车,驮上儿子往家赶。丈夫没有同往,因为自从十来年前,他承包了这片鱼塘,隔三岔五才回城里的家中,其余时候都守在这个荷塘边,修补屋子、侍弄藕荷、制作农具、维修从城里汽修公司接来的零件,看些赵多娣自己看不懂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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