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5(1 / 2)

热可可的温度,暖得让梁雨萍再度泪水泛滥盈眶。

柏烈旭见状,紧张地向老板要来面纸盒严阵以待。

看见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面纸盒,梁雨萍想哭,也想笑。

才刚认识的柏烈旭不吝关心她的情绪,而她交往四年多的男友却……

想起不久前手机中的争执,她幽幽叹了气:

「我真的那么糟吗?」

就近的倾听者柏烈旭一脸不解,无法回答,再度求救地看向老板。

只可惜,老板不是神人,耸耸肩,投了记「自求多福」的歉意微笑。

「他说我强势,说我得理不饶人,说我让他……敬而远之。」她说着说着,不解地摇了头。「我不懂,是他说他欣赏独立自主的女人,是他说要努力工作,担心会照应不到我,要我学着不要凡事依赖他……我真的不懂,为什么到最后,这些会变成他不再爱我的理由?」她真的不懂。

「真的想分手,什么样的理由都找得出来。」擦拭杯皿的老板淡淡说了句。

但实在又犀利的话却深深刺进梁雨萍心里,令她再度沉默。

「顺其自然吧,有些事情不是妳想留就能留。」说这话时,老板平日的笑容已不复见,似乎这句话也点了他自己。

柏烈旭看在眼底,想在心里,也懂了老板亦是感情路上的过来人。

想也是,老板都三十多岁,怎么可能没有修过爱情这门课。

「我……」低头咀嚼老板的话许久,梁雨萍终于打破沉默。「难道我真的像算命说的那样,所以就算是四年多的感情也注定没有着落?」

「算命?」柏烈旭质疑。

「我算过命,算命师批我的名字,说我--」花了点时间回想,她再度启口:「他说梁字音同水京『凉』,一个人的时候就会觉得凉;再加上下雨,『凉』的时候再加上下『雨』就会变冷,所以我的感情不会顺遂,凉冷的温度根本烧不出爱情的火花;最后一个『萍』字,浮萍本无根,秉性飘浮不定,他不看好我跟定邦的感情--他算得真准,就算维持了四年多,还是注定失败。」她,还是一个人。

天!柏烈旭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回头再看老板,对方也和自己一样错愕。

女孩子爱算命,这点他懂的,班上就有许多男同学为了吸引女孩子,跑去河洛社学紫微斗数等命理,但信到否定自己的人生,就太过了。

「照妳这么说,我的名字也没多好嘛。」

梁雨萍抬起头,表情写着:怎么说?

「我叫柏烈旭。」他边说,边向老板借来纸笔写下自己的名字。「妳看,柏是树木,烈是强火,强火烧树再加上九颗太阳当空照,我的感情路不就注定只剩烧光树木之后留下的灰烬,风一吹就灰飞烟灭?」说文解字不就是这么一回事,他也会啊。

「呃……噗哧!哈哈哈哈……对、对不起……但、但--」真的很好笑!

想了想,自己也觉得很好笑,但最好的结果还是--「妳总算笑了。」

梁雨萍愣了住,渐次敛起笑容,唇角残留着笑过的上扬弧度,已不见刚踏进咖啡馆时的满脸苦楚。

「谢谢你,」明白他的用意,梁雨萍很是感激。

柏烈旭挥挥手,要她别在意。「还想喝点什么或吃点东西?我请妳。」

「应该是我请你,你帮我这么多。」

「我没有帮忙,只是想来老板这里喝杯咖啡,顺便带妳来而已。」他说得风轻云淡。「『独身主义』让人觉得很自在。」

梁雨萍认真环顾了四周,简单不经心的摆设其实处处都有设计者的巧思,空气中飘浮的咖啡香气彷佛带着温度,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

温暖得让人安心。

感情上的伤口彷佛被驱逐在门外不得进,在这里,只有安适和自在。

「为什么叫『独身主义』?」她开始好奇。「是因为老板打算不婚吗?」

两个年轻人先后望向老板,不知道自己的问题也引来附近听见的客人回头,一起看着年轻俊逸却也神秘的老板。

「也许吧。」老板回答得仿真两可,用笑容打混过去。「想再喝杯什么?拿铁还是Conpanna?」

新奇的字眼成功移转年轻人的注意力,主动跳过方才的问题。

「Conpanna?那是什么?」两人同声问。

老板加深了笑意,在两个年轻人面前再度展现调理咖啡的绝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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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乎,难友真的变成了朋友,时有时无地在学校擦身而过打个招呼,一开始还有点尴尬,一次两次三次随着经验累积,日子一天天过去;现在,就算在学生餐厅同桌吃着便宜又难吃的欧巴桑料理,他们也能愉快地谈天说地。

「雨萍!」看见熟悉的人影,柏烈旭拉开喉咙喊出对方的名字。

梁雨萍抬起头,嘴里还咬着鸡腿不放,只剩十分钟就要上课,她得用最快的速度扫光餐盘里的食粮,无暇分心,只能用唔唔唔作响应。

柏烈旭端着自己的盘子,坐到她旁边。「妳在干嘛?吃得这么猛。」

「唔唔唔唔。」下午有课。

「真服了妳。」柏烈旭摇头,无法接受她这种「忽有庞然大物,拔山倒树而来」的吃法。「没有人跟妳抢。」

「我--咳咳!」接过他送上的汤,伴着吞进嘴中的饭菜,她急着又说:「我不快不行,教授要点名。」

「也不差这几分钟。」

「我已经习惯了。」吃快、走快、说话快,她是典型的急惊风,最怕的就是时间Conpanna够用。「啊,只剩七分钟。」不快不行。

「如果妳是说陈江河的税法各论,大可以放心,他下午请假。」

「咦?」只剩一根白骨的鸡腿掉进餐盘。「你怎么知道?」

「我偶尔会去听他的税各,今天法学院公布栏贴了公告,他出国开会。」

他有上税务?「我没见过你。」

「妳都坐在最前面,两只眼睛专注盯着教授,一下课冲得比谁都快,当然看不见坐在最后一排的在下敝人我。」

「是这样啊。」她点点头,继续气势磅礡的吃相。

「不急着上课还吃这么快?」

「停不下来,我吃饭很快。」

「把胃弄糟对妳有什么好处?」相较之下,他的细嚼慢咽反而显得合宜。

「习惯改不掉,」一句话配一碗清汤下肚。

柏烈旭看着她豪气干云的喝汤样,笑出声。

「笑什么?」

「看妳现在这个样子我放心多了。」黑眸再扫过她俏丽的短发。「怎么样,还习惯吗?」他指着她的头。

梁雨萍空出手抓抓短发。「嗯,很轻松,少了一些重量,脖子也不容易酸,谢谢你陪我去剪头发。」

也是巧合使然,在再度光临「独身主义」后,她也成了常客,只是没想到会在那遇见他,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

之后,她心血来潮决定要剪头发,当作告别这段感情的仪式,可是十一点多的深夜,大部份的发廊都关门休息了,他却为了帮她,骑车带她找了好久,总算找到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发廊,陪在一旁看着她剪头发,之后又送她回家。

不自觉又拨了拨俏丽的短发,她淡笑,事后想想,她觉得自己的告别仪式很无聊。

女人真的很不可思议,谁都会上发廊剪头发,但在赋与剪发的动机之后,烦恼也随着被剪的三千丝落下,整个人轻松许多。

剪去有个男人曾经说过喜欢的长发,她正试着努力作一个俏丽的姑娘,想找回以前的开朗。

「比起妳之前的样子要好多了。」柏烈旭的声音唤回她注意。「我在学校偶尔会遇见妳,毕竟我们学校小得可怜,怎么不经意都会遇见,就算是仇人也不例外,那阵子的妳……」他试着找委婉的形容词,无奈真的不是中文系的人,想了半天还是蹦不出一个字,依然只能就事论事。

「很凄惨、很狼狈,像被卡车辗过来辗过去血肉模糊一片。」梁雨萍替他接下去。

他瞪大黑眸瞅着她。「有这么惨吗?」

「我觉得自己是。」她说,眼神变得迷蒙,像在寻找什么。「那一阵子的我好象被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笼罩,找不到方向,难过得快不能呼吸。」

她顿了下,拿起筷子,朝他一笑:

「可是--肚子咕噜咕噜叫、荷包里的钱一天比一天少,原来就算失恋憔悴,肚子还是饿、人还是要吃东西、钱还是要照花、工作还是要照做,老板不会因为妳失恋就特别恩准妳可以上班不力、暂时不为公司卖命。」

「说的是。」他点头赞同。

梁雨萍看着他,瞧进他慢条斯理地享受难以下咽却价钱低廉的菜色,好象在享受什么人间美味似的表情。

莫名地,她羡慕起他来了。「反倒是你,我觉得你好厉害,这么快就能脱离这种糟糕的情绪,让自己这么开心。」

「我舍不得让自己不快乐。」柏烈旭咧开嘴露出白牙。「感情受挫只是人生当中一点点小插曲,难过是有,也会感叹为什么爱情这么禁不起现实问题的冲击,但是套句《乱世佳人》里最著名的台词:『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只有坦然面对,才能学会真正释怀。」当然,我不否认最近社团活动参加得更勤,有部份动机是为了忘掉她加诸于我的伤心。」

大三了,他反而更热中于社团活动,班上几个哥儿们看在眼里,知道他为什么这样,有些人已经提醒他不要玩社团玩疯,忽略了功课。

其实,他只是想给自己找事情做,藉由忙碌去遗忘那段感情。

说穿了,他也放不开;但理智更清楚,再怎么放不开,伤害的永远只是自己。

「如果我能学到你一点放开怀的皮毛会更好过。」她感叹:「我用课业和工作让自己忙得像陀螺,以为可以就这么忙到忘记,但是每夜睡觉前那一段清醒时间里,还是会忍不住哭湿枕头,然后第二天肿着眼睛上课,不断不断重复温习伤心的情绪--」顿了住,她懊恼地皱眉。「读书都没那么用功过。」心伤却拼命地在复习,让朋友担心,也让自己不好过。

「这表示妳重感情。」说这话时,柏烈旭的眼里不自觉透出疼惜。

她摇头。「这表示我太情绪化,如果能理智一点或许就不会那么伤心。」

但,即便冯定邦已经把话讲明,说要结束、要分手,在心底,她还是在等他,等他回头,等他来到她面前要求重新开始……

是因为她舍不下这段感情,还是像叶秋说的,她只是不甘心就此放手,因为说分手的人是他不是自己?

她厘不清,至少,在整件事情过了快一个月的今天,她还是想不透,跳脱不开。

「别闹了,如果能够理智就不叫感情了不是吗?」他拍拍她肩膀,为她加油打气。「慢慢来,不要操之过急,很多事情时间会为我们作更妥善的处理。」

「你--」他的话让她讶异。「你不像外表那样。」

「什么?」

「我听过你的事,很多人说你玩世不恭可是头脑很好,外貌出众但是花心,所以身边有很多女孩子围绕,可是--」她摇头。「你根本不是那样的人。」

「我也听说过妳,我在法律系的学长说妳每学期铁定包办前三名之一,在班上滔滔雄辩言词成理,可以一人抵千军,辩到群雄不起,嗯……妳将来一定是个厉害的律师。」

「呃……」这样的恭维她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也让她想起冯定邦对她的批评。「我真的那么强悍?让男孩子退避三舍?」

知道她指什么,柏烈旭立刻摇头。「表面上妳是如此,但那毕竟不是妳。」 他看到的梁雨萍脆弱得像酥饼,几乎一碰就碎,会笑也会掉眼泪,不是气势凛人、骄蛮无理的强悍,也不是大女人沙文主义的信徒,只是比起时下的女孩更有自己独立的主见和人生观,十分看重感情也想不开的傻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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