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9(1 / 2)

三年俊

“这位是梁净眉小姐,是HEAVEN花坊的老板:这位是陆崇渊先生,任教於XX大学生化系,明年就要升教授了喔!”

发髻上簪著红花的媒人婆站在两方人马中间为她的第六百五十八对单身男女作介绍。

“哎呀!真是年少有为、年少有为啊!”

梁母拿著手绢捂著唇,笑得眯起眼来,对眼前戴著黑框眼镜,梳著西装头的斯文男子赞不绝口。

要嫁就要嫁这种的,人老实又捧著铁饭碗哪!

“哪里!梁小姐才是,年纪轻轻就开了一家花坊,才貌双全、才貌双全哪!”

陆母一双眼像雷达似的打量净眉全身上下,在她那圆俏的臀部停留良久,笑得更是合不拢嘴。

要娶就要娶这种的,包准能让她在一年内抱孙!

初次见面的净眉与陆崇渊两人相互点了点头,对於双方母亲大人的热络都有些尴尬。

“哎哟!别光在门口站著,陆先生已经在餐厅里订了位子,我们快进去吧!”

於是,一行人走入气氛高雅的西餐厅,舞台上还有现场钢琴演奏。

服务生带他们到靠窗的位置後,三个别有用心的女人特意让净眉与陆崇渊面对面而坐。

净眉沉静,陆崇渊木讷,餐桌上顿时陷入一片尴尬的寂静。

这时候媒人婆又开口了,“我们崇渊啊!发表了一篇什么文章的,听说日本近畿大学上个月邀请你去发表演说,是不是啊?”

陆崇渊推推镜框,挺直了背脊。“是的,是一篇有关於‘酵素标示抗体双试剂检测癌细胞’的论文,我们所利用的原理是先以酵素标示癌细胞本体,再加入新研发的GD-90之抗体,所产生的颜色深度与血清中的GD—90成正比,该含量的数值可由试剂组中校正剂所呈现出的标准曲线值得到结果反应……”

GD—90?啊现在是怎样?癌细胞跟手机有什么关系吗?

所有人张大嘴,听著陆崇渊述说著听起来明明是中文,却好像是来自外星球般难解的语言。

陆崇渊的话很少,可是一谈起他的研究就滔滔不绝,在场的四个坐在他面前的女人们就好像是平常在讲台下听讲的女学生。

“……试剂又分为两阶段,首先是以Microwell纯化出的抗体可与FD及FDP片段结合,辨识Pibrinogen分解出的£]—chain特殊片段。另一种是使用AntibodyConjugate为试剂纯化出的抗体只与GD-90的抗原结合而形成免疫三明治,因此可以排除第一阶段中FD片段的干扰……”

讲啥米?听拢无啦!媒人婆满脸黑线。

眼看著相亲大会就要变成即席演讲,陆母在桌下踢了儿子一脚,成功的打断儿子难得的长舌。

陆祟渊狐疑的看了母亲一眼,见母亲只是一味的冲著他笑,并一直眨著眼睛,暗示他说点别的。

但是,显然这位年轻的副教授不太受敦。

他推推眼睛,清清喉咙後又再度开口。“妈,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抽筋得好厉害!要不要紧?”

气氛有点尴尬,大家都看懂了暗示,偏偏陆崇渊没有。

陆母闻言,气得又踹儿子一脚,陆崇渊痛得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净眉必须咬住舌头才能避免自己笑出声。

老天!她终於知道这位条件不错的年轻副教授,为什么年近三十还交不到女朋友了。

“崇渊就是这样,谈起研究就没完没了,不过这也表示他是个进取的青年,结婚後绝对带给妻子安全感,不用担心他在外打野食,哦呵呵呵!”

陆母完全无视於与自己没有半点默契的儿子在一旁像跳豆一样的跳著,迳自担任起推销员。

老娘我一年後要是抱不到孙,誓、不、为、人!陆母慷慨激昂地在心中宣告。

“哦呵呵呵!我完全了解,陆太太,想当初我那老伴也是这样的,顾家又可靠。是不是啊!净眉?”梁母也以手肘死命推著女儿要她附和。

我一定要在今年把你给嫁、出、去!梁母在心中暗暗发誓。

净眉为难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正巧此时响起的手机旋律救了她。

“喂……这样吗?好,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收了线,梁母立刻紧张的拉住她。“等等,你要去哪里?”

“对不起,会场布置出了问题,我必须过去处理。”她满怀歉疚地拿起小提包起身,但又被母亲扯了回去。

“你先叫个人到场处理就好了,别忘了,你现在是花坊老板啊!”

“但是花坊也只雇了两个工读生,加上筱珍和娟娟两个员工,人手实在不足,我不去看看不能放心。”

她对在场所有人说了声抱歉就奔出餐厅。

梁母与陆母两人面面相觑——两人都是工作至上,这样要怎么交往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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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阳天,净眉搭著计程车直奔五星级饭店,连烈日也没机会亲吻她裸露的双臂。

抵达饭店里占地最大的会场,只见舞台上悬著“失聪儿童联合劝募晚会”的帘幔,偌大的会场里,四个花坊员工正灰败著脸聚在一盆打破的盆花边。

走出电梯的净眉,脚步立刻往员工聚集处迈去。

“怎么了?会场布置出什么问题吗?”

因为急忙赶来,她的额上沁出了些微汗珠,两颊更是红通通,胸口还不停起伏著。

绰号小甜甜的工读生一看到净眉,立刻扑上去哭诉。“呜呜……小慢姊,都是我不好,不小心绊到不平的地毯,把准备要放在演讲台前的盆花给摔坏了啦!”

“先别哭,我看看哦……”

她蹲下来,翻开碎裂的花器,察看花儿损伤的情形——百合被压烂,蝴蝶兰拦腰而断,圆滚滚的唐棉更是像被戳破的汽球一般乾瘪,只剩下陪衬用的雪松、卡斯比亚、小手球堪称完整。

“我看,还是我赶回花坊拿些花材过来好了。”唯一的男生大石掏出车钥匙就要走,却被娟娟叫住。

“晚会再一个小时就开始了,铁定是来不及的!”

筱珍脸色凝重。“那怎么办?打电话给附近的花店买个现成的吗?”

娟娟摇头。“不行,别的花店无法顾及会场的整体搭配。”更别说花材是否齐全!

“哇……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枉费大家昨晚还加班,完美的成果却毁在她的手里,小甜甜揑著手帕,哭得脸红脖子粗。

净眉挑出幸存的花草,抬起头来,给大家一抹安抚的笑。

“别哭,没事的,还可以补救。筱珍,去向服务生要一个和花器形状相似的容器来:大石,你到货车上拿花剪与针山:小甜甜,你去弄一桶水过来:娟娟,你立刻去请清洁人员来收拾。其他的问题,就让我来想办法。”

她的语气是那么坚定,让人打从心底相信她的能力。

於是,四名员工也振作起精神,立刻去办净眉交代给他们的工作。

待他们一走,净眉抱著花躲进舞台後方,从查号台查了几家花店的电话号码,直接打电话去订购她所需要的花,要对方立刻送花材过来。

“抱歉,本店的香水百合没有您所需要的数量。”

“由於明天是七夕情人节,目前本店所有人手正赶著包装情人节花束,因此暂停外送服务。”

“是,您指定的花材已满八百元,本花店消费满八百元可免费外送,不过,由於本店位於新庄市,送抵时间大约是一小时半以後。”

“是,我们有外送服务,请问您什么时候要?什么!三十分钟内?恐怕来不及,现在是下班尖峰时间,最快也要一小时。”

净眉失望地挂了电话继续打给第五家,却没想到手机竟然在此时宣告没电。

看著空白一片的手机萤幕,净眉几乎沮丧得想哭。

两年前,当她得知HEAVEN花坊的老板娘要移民加拿大,她鼓起勇气申请青年创业贷款顶下花坊,一直努力至今,虽然一开始经营得很丰苦,但也逐渐站稳脚步,近来更是接下几笔布置婚宴、晚宴会场的大订单。

虽然雇了四名员工,但她依旧事必躬亲、力求完美,为的就是做出口碑,使顾客满意,但今天……

她坐在通往舞台的阶梯上,将小脸埋进弓起的膝上,咬著牙关忍住啜泣。

呜呜……怎么办?她无计可施。

“请您尽管放心,今晚所有的拍卖品都会在保全人员的护送下先放在後台。”

听力不佳的净眉,一直听见高跟鞋踏入後台的脚步声,才猛然停止哭泣。

啊,有人来了!

她慌忙站起来,连挂在脸上的泪珠都忘了擦。本来她想要穿越舞台离开,但是,当她掀起帘幕,却看见饭店经理与灯光师站在舞台上确认会场的灯光配置。

她哭得一脸狼狈,就这样冲出去,别人会怎么想?

她抱著一束散乱的小花,背部紧贴著墙壁,慌乱地在脑中搜寻不惊动任何人而离开後台的办法。

“许秘书,你知道後台的室温是多少吗?”

随著低沉嗓音穿入,净眉发现了上好的藏身处,立刻悄悄闪入重重帘幔之间。

“因为本饭店有全天候的空调,我想……大约是二十二度吧?”

“我想不只,舞台的聚光灯会使温度提高两或三度,理想的储酒温度是摄氏十一度至十五度、湿度在百分之六十五至八十之间,所以,进行拍卖时必须将冷藏柜一并推上舞台。”

“这……恐怕有困难,冷藏柜很重,不好搬上舞台……”

“这是你们饭店要去克服的问题,我不要看到拍卖出去的葡萄酒有任何瑕疵。”

隔著帘幔,净眉听见男人不肯退让的冷硬语调。

女方叹息著妥协了。“我知道了……我会设法。”

直到脚步声离去,再也没听见交谈声,净眉才赶紧从帘幕後走出来。

可没想到,一揭开红绒布幔,她竟看见一对男女正在後台入口处接吻。

糟糕!

她倒抽一口气,要再躲回去已经来不及。

那对璧人同时转过头来,四只眼睛同时瞪向尴尬至极的净昼。

她窘迫得头顶冒烟。

“对不起,我——”她的道歉卡在喉咙里,因为她迎上了一双幽暗眼眸——

康捷的眼眸。

净眉曾经幻想过几百次,与康捷再度重逢的情景,但是,她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在这么尴尬的情况下。

康捷显然也同样震惊,他死死盯著她苍白的小脸,眼眸中射出恐怖的厉光,活像要把她烧穿一个洞。

“你是谁?”穿著纪梵希套装的许秘书,以愤怒掩饰自己的困窘。“这是後台,非主办单位与饭店工作人员是不能进来的!”

许秘书虽身为秘书,但父亲却是饭店所有者,兄长则居於总经理一职,身为总经理秘书的她说起话来分量自然不同。

净眉强迫自己把视线从康捷身上调开,尽可能保持冷静——尽管她的手心已经汗湿。

“我是HEAVEN花坊的……”

许秘书冷然打断她。“花店的会场布置不包含後台,我想你应该很清楚才是,能不能请你立刻出去呢?”

“我很抱歉。”她低著头说完,抱著花束穿过他们两人之间。

匆促间,她不小心擦到康捷的臂膀,那热热的感觉一直窜进心头去,使她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

此刻的康捷会是什么表情?她好想知道,却没有勇气望向他。

逃出後台,只见她的员工们兴奋地带著她所需要的东西迎上来。

筱珍快乐地嚷著。“小慢!有好消息喔!我们刚刚在大厅遇见一位饭店住客,就是我们的老主顾吕太太,她知道我们的窘况,很大方的把她先生送她的生日花束转送给我们喔!你看!”

小甜甜立刻高举著大型捧花,满怀希望地问:“这束花够我们用了吧?是不是?”

净眉点点头,刻意的挤出一抹笑容。

“嗯……是啊!”

但她的笑容却阻止不了破闸而出的泪水。

“小、小慢姊!”

所有人同时惊呼出来,看著净眉蹲在地上痛哭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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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丑喔……”

净眉倾身靠近镜台,红肿的眼睛几乎要把双眼皮撑成单眼皮,更别说眼睛里的血丝有多么吓人。

她赶快找出紧致眼膜敷上,看著镜中自己彷佛戴著眼罩的自己,心中不禁好笑。

好丢脸,她还以为自己变坚强了,却没想到一见到康捷就立刻破功,还把筱珍他们吓坏了。

真没用哪!她自嘲地笑著。

隔了三年之久,康捷对她的影响力一点也没有减低,反而更形扩张……

虽然她不愿意承认,但这三年之间,她下意识的回避感情问题,“康捷”这个名词就像一道伤痕,深深的烙印在她的心上。

为了从康捷弃她而去的打击中站起来,她作了此生最重大的决定——休学。她迫切地需要开始一段新生活,必须让自己忙碌,好让自己忘却有关於康捷的一切。

於是,她在HEAVEN花坊的工作性质,由工读转变为全职,最後甚至还顶下了这间店。

这间店有她与康捷之间的回忆,她是这么想的。买下它,犹如买下一个希望,也许有一天,他还会再到这里买花……

“啾啾啾啾啾——”

模仿鸟叫声的门铃拉回她的思绪。

她一直跑到门边,才想起自己眼周还敷著眼膜。

“啾啾啾啾啾——”

门铃二度响起。

“来了!”净眉喊著,手忙脚乱地撕掉眼膜才将门打开。

一眼就看见整晚萦绕在脑海中的人——康捷。

他、他怎么来了? 噢……不对!他怎么会知道她住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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