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4(1 / 2)

火车行驶了几个小时,乘客睡的睡、昏的昏,东倒西歪,少数撑着看书报杂志的也因为无聊的气氛而显得有些晕晕然。

坐在嘉嘉身边的是一个身穿白衬衫黑长裤,银发梳理得很是整齐的温文老人家,他在台中上车,手拄着拐杖,一对号要入座就先对嘉嘉咧嘴一笑。

「小姐,麻烦一下,我的座位在里面。」

嘉嘉抱着麦当劳袋子差点睡着了,她猛地一惊醒,急忙起身相让。

「您坐,您坐……慢慢走。」

老先生入座后,火车又开始起动驶往台北,嘉嘉看了看手表,五点四十,肚子着实有些饿了。

她取出了一个珍贵的汉堡,打开包装纸就要吃时,却发现老先生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老爷爷,你要不要吃?」她虽然有点舍不得,可是看老先生身上没带半点行李,说不定也没钱吃饭,因此忍痛将汉堡递过去。

「谢谢,可是……可是我比较喜欢吃饭耶。」老先生挠挠耳朵,摸着肚子说。

「喔。」她愣了一愣,「那我就不客气,先吃了。」

嘉嘉还没咬下去,老先生就煞有介事地轻喟一口气,可怜兮兮地道:「我肚子好饿。」

「可是你不是不想吃汉堡吗?」

「我想吃火车上卖的便当。」他露出无邪的笑脸,「便当里有炸排骨和一片腌萝卜,还有好吃香Q的饭跟青菜。」

嘉嘉被他形容得口水也快掉下来了,手里的冷汉堡突然变得再也没有一丝吸引力。

「等一下应该有卖吧?」

「妳愿意买给我吃吗?」老先生又露出天真希冀的神情。

「我?」她差点被口水呛到。

「是啊。」老先生笑咪咪的看着她,「妳这么好心,一定不会忍心看到身上只有两张火车票的我饿肚子哦?」

老先生果然如她想象中那样潇洒,两张火车票走天涯。

可是……

他看起来不像是没钱的人啊!

「我……」她有一点犹豫,想到自己珍贵的一千元,但老先生那充满希望与祈求的眼神又亮得那么耀眼,「好吧,我待会买一个给你吃。」

「还有麦茶。」

嘉嘉认命地点头,「麦茶。」

「是真的吗?」他兴奋得像个小孩子。

谁教嘉嘉生性最看不得老人家吃苦?她也就是因为这样,才没办法放下阿公、阿嬷,到外地工作赚钱。

守着杂货店外加做仿塑料花,所赚虽然不多,但起码可以照料到阿公和阿嬷,他们行动虽然还方便,身体也还算硬朗,可是六、七十岁的老人随时都得好好关心照应才是。

老先生很高兴地开始絮絮叨叨跟她攀谈起来,老人家对于以前所发生的事的记忆力好到惊人,论及琐碎小事的精细程度也很吓人,有时候一件事、一句话还重复讲好几遍,没有耐心的人根本听不下去。

可是嘉嘉已经习惯了和阿公、阿嬷相处,所以面对老先生的碎碎念,她反而有种窝心的亲切感。

「……然后那个阿俊就说:『小伙子,你算什么东西?』老先生兴致勃勃地说起当年勇,「我卷起袖子站了出来,大声说:『你想欺负码头上的这票兄弟,我第一个不答应!』。」

嘉嘉听得好入神,还一脸敬佩地拍起手,「俞爷爷,你好厉害!他手上不是拿斧头吗?你怎么不怕?」

「怕呀,怎么不怕?可是咱们出来跑江湖挣饭吃的也得讲义气是不?」老先生激动地一拍胸脯,「当下我扑了过去,一手拐子下去揍了他个头晕眼花,接下来空手夺白刀……」

「喝!」她睁大眼睛,还真看不出斯文的俞爷爷也曾有过那么血气方刚,武艺高强的时刻。

「就在这时……便当来了!」他大叫。

便当?

她困惑地看着他,「可是那时候不是在深夜吗?码头上还有人卖便当啊?」

老先生大笑,拉了拉她的袖子,「不是啦,是卖便当来了。」

嘉嘉恍然大悟,跟着笑了起来,急忙掏出皮夹朝贩卖人员挥手。

她买了一个热腾腾的便当和一罐麦茶,一千元瞬间去了两百,但她依旧小心翼翼地把剩余的八百元放进皮夹里,然后仔细地收好。

老先生一直看着她的动作,眼底有一抹若有所思。

「俞爷爷,给你吃。」

「哎呀,真谢谢妳。」俞爷爷打开便当盖,深深吸了一口饭菜香气,「啊……台铁便当,好几十年没吃过了呀!真怀念。」

看他快乐地扒起饭,嘉嘉也取出汉堡吃着,努力不让目光瞟到那看起来美味诱人的便当。

「小丫头,妳叫什么名字?也是到台北吗?」

「我叫鱼嘉嘉,金鱼的鱼,嘉奖的嘉。」她点点头,微笑道,「我也是到台北,你呢?老爷爷,等一下会有人来接你吗?还是……你有没有车钱?我这边有,你先拿去坐车。」

「不不,不用了,怎么好意思再拿妳的钱呢?妳已经请我吃饭了呀。」他笑了笑,「我孙子会来接我。」

她这才放心。

「妳到台北工作啊?」俞爷爷又问。

嘉嘉心情复杂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应该也算是工作吧。」

只不过她的雇主是无良的生父,工作内容是帮同父异母的妹妹嫁入豪门,代价是从此以后不用受人恫喝威胁。

唉,好复杂的一种工作关系。

「这是我的电话号码,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打给我。」他在一张纸上写下一串电话号码递给她,「如果我肚子饿了,也可以找妳吗?」

她有一点为难,但是看到俞爷爷充满期望的眼神,那个「不」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没问题。」她苦笑着也写了自己的手机号码给他。

反正到了台北当「伴游」后,她还是可以觑空到台北总工厂拿塑料花回来晚上做,多多少少贴补家用。

阿公、阿嬷也该缴健保费了,不多攒点钱怎么可以呢?

一想到这里,嘉嘉不禁暗暗气恼自己怎么会忘了带一箱塑料花在火车上做?几个小时无聊到叫救命的时间,她至少可以做好值两百元报酬的塑料花。

两百元,两百元耶!

她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突然感觉到一股欲哭无泪的冲动。

「嘉嘉,妳在台北的时候,有空来找俞爷爷好不好?」俞爷爷百般讨好地问道,他真的很喜欢这个女孩。

「我很想,但我可能不太有时间……」她老实的回道:「俞爷爷,我坦白跟你说,我到台北是做女工兼保母的,所以可能会很忙,但是我保证,我会打电话跟你聊聊天讲讲话,这样你说好不好?」

俞爷爷有一丝惊讶,「妳今年才几岁,怎么做得了女工跟保母?」

「我都二十了。」嘉嘉尴尬地低头看看自己的扁平身材,「虽然是比较像高中生啦,但是我身强体壮,连水泥包都抱得起来喔!」

这话不是胡乱唬弄老人家的,她念高中时,暑假期间真的到建筑工地帮忙做小工,一天还有一千多块的薪水哩!

见他看起来还是很惊吓,她连忙转移话题,「俞爷爷,你要不要吃有点冷掉,但滋味还不错的薯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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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接近八点时,嘉嘉和俞爷爷相偕走出台北火车站。

她极目四望,「俞爷爷,你跟你孙子是约好在哪个出口啊?」

「不知道耶,我只说我坐几点的火车到台北。」俞爷爷很天兵地笑道。 嘉嘉强捺住一股呻吟的冲动,掏出一个月打没两三回的手机,忍痛问:「那你孙子的电话几号?我帮你打给他,问问他快到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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