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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之前迟佑星还能硬撑着扛下来,哪怕让几年来的努力全部付诸东流,她也绝不会向任平生低头的话,那么现在迟佑庭的介入就意味着这件事不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而是她和迟佑庭两个人的,甚至还包括迟挽茵,她必须低头,否则就是落实了迟佑庭擅作主张把人骗来的罪名,以任平生的脾气,恐怕不是喝几杯酒那么简单。

“行。”长久的无言后,迟佑星开了口,“是我让佑庭去的,你也知道,我不想见你,也不想欠你,但我确实撑不下去了,没办法。”

“亲父女,谈什么欠不欠的。”任平生笑起来,“你有困难,我肯定帮,总不能连自己女儿都不帮,那我成什么了?”

他找秘书要了手机,当着迟佑庭的面打了个电话,不过寥寥几句场面话,就拿了对方的一句承诺,说只是例行公事,过两天就没事了。

任平生呵呵笑着,让秘书出去叫车,自己理了理衣服,说:“听到了吧,你可以放心了,有空多去看看你妈,她一个人在外面多孤单。”

电话挂了,任平生又按着迟佑庭的肩夸了两句,迟佑庭已经没力气反抗,眼皮都没动一下,盯着桌面上的一点酒渍,回过神来,知道自己从一开始就被任平生看透了,他自以为能用旧事拿捏对方,谁想这人魔高一丈,早就支好了网,从让秘书给他传话的时候,就已经在引着他一步步往里跳了。

等到决定放弃什么的时候,迟佑庭才发现,他所坚持的那些东西本来就一文不值,就算他陪任平生喝酒喝到吐血,最后能盖棺定论的,也只能是迟佑星的那句话。

迟佑庭趴在桌上,埋下脸,肩膀抽动了两下,觉得真他妈可笑,待了好一会儿,等到服务生进来清理桌面,他才起身离开。

他闻着自己身上的酒味儿,没敢进学校,就在外面找了个酒店先把澡洗了,脱了外面的那层外套,穿着单衣往学校走。

虽然气温回升了不少,但大晚上只穿单衣还是不挡风,本就疼的胃更难受了,蹲着缓了一会儿,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看着紧闭的公寓大门几乎要晕过去。

他没抱希望,但死马当活马医,还是去小门看了一眼,不看不要紧,一看差点没就地给他治好了。

门前面有六层小台阶,连歧就坐在最上面那层台阶上,垫着张白纸,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搭在膝盖上,一点儿也不像他平时闲聊天都得保持的端正坐姿,额头抵在手臂上,让迟佑庭觉得他已经等了很久,等得着急的那阵劲儿都过去了,只剩下一片空落落的仓皇。

迟佑庭走得举步维艰,最后两步直接扑了上去,膝盖撞到台阶他都没反应,只顾着死死地抱着连歧,浑身都在抖。

他想,要是刚刚连歧在,局面能是那样吗?他会眼睁睁看着迟佑星低头吗?

必然不是。

对付流氓,就得让更流氓的来。他太明显了,从一开始就已经暴露出了自己对迟佑星这件事的束手无策,目的过于鲜明,反而会被吊着走,但连歧不是,一条精于世故的变色龙,就算很想要什么,都能显出一副一点也不感兴趣的样子,好像真的只是请人吃顿饭,聊聊天,反而让任平生猜不透。

但这件事他不能让连歧去做,否则连歧一定会猜到背后的推手是庄珮之。

说到底,还是因为他少不更事,又太骄傲,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才会导向这样的结果。

第54章 着残棋(三)

迟佑庭摸到连歧冰凉的手,心里更难受了,胃痛扩散似的朝着其他地方奔去,他被折磨得喘不过气来,低着头急急地呼吸,连歧被惊醒,抬起头,抓了他的胳膊,小声说:“我怕你回来进不来,阿姨说要有人看着才能不关门,我就在这里等你了。”

“嗯。”迟佑庭不敢多说,怕暴露什么,只埋着头低声应着,“我陪我姐还有她男朋友去吃饭了。”

“打电话那会儿?”连歧说,“这么久。”

“手机没电了。”迟佑庭亲了亲他的耳侧,“对不起。”

“好了。”连歧捏了捏他的后颈,无奈地笑笑,“上去吧,别感冒了。”

迟佑庭站起身,把门落了锁,跟在连歧后面上楼。他还是胃痛,动作很快地冲了澡,一出来就往被子里钻,连歧见他要睡觉,关了房间里的灯。黑暗成了最好的保护色,迟佑庭苍白的脸色、布满冷汗的额头都不会被发现,他弓着腰,把被子拉到下巴上,缓过了一阵,听见连歧关门,就翻身坐起来,找到药吞了,再装模作样地躺回去。

再次听见开关门的动静时,迟佑庭意识到,他现在也太能演了,堪称无师自通。

要让两年前的他听了,八成会觉得是说笑。

沧海桑田,时过境迁,他还是成了随着江河涌进人海的那个渺小浪花。

他走出去太远了。

还剩下什么呢?

就算半路改主意,想退回去,肯定也拼不出原来的样子了。

他只能继续朝前走下去。

既然做不了以前的迟佑庭,他就要把现在的迟佑庭做到最好。

迟佑庭翻了个身,拢住了刚躺上床的连歧,感觉到连歧伸手搭在他后背上,正一下一下地顺着,就咬了牙,心里想着,他会握着这份慰藉,坦坦荡荡地通过这条路,不管到时候变成什么人模鬼样,内里的核心永远是迟佑庭,也只能是迟佑庭。

迟佑庭跟迟佑星一直打打闹闹,平时直来直去惯了,这次是迟佑庭越俎代庖,还帮了倒忙,不敢主动联系迟佑星,就找许轻问了些情况,得知迟佑星已经把钱还给了池青洮,才算松了口气。

没几天,迟佑星亲自跑了一趟成江,在学校门口等他。

任平生的那通电话之后,他俩没联系过,迟佑庭难免做贼心虚,杵在原地半天没过去,而且最关键的,他旁边还站着连歧,待会儿吵起来得不偿失。

迟佑星不急不忙地按着手机,隔一会儿就抬头看他,迟佑庭心知跑不了,跟连歧找了个理由,硬着头皮过去了。

“佑庭。”迟佑星一把搂住他的肩膀,带着他转身,背对着校门朝外走去,声音平静得过了头,“谁跟你说的?”

“许轻。”迟佑庭脸也不红地把许轻推了出了挡枪,“他不小心说漏嘴了。”

迟佑星拉着他进了家奶茶店,买了两杯招牌奶茶,点了点头:“好。那你怎么还知道找任平生?”

“你知道妈为什么把那些旧事告诉你吗?她为什么没对你隐瞒任平生的事?”两秒之后,迟佑星的声音抬高了些,把小票捏成了团,“她是怕任平生找你,你连人家为什么来都不知道。是让你自保,不是让你去钓鱼!”

迟佑庭一言不发地接过两杯奶茶,迟佑星拿在手里看了一眼,抓着杯子,猛然抬手,一把砸在了迟佑庭身上。封口瞬间破开,温热的奶茶泼了迟佑庭满身,淅淅沥沥地顺着衣摆落到地上,淋了一地的奶茶渍。

店员尖叫一声,沉着脸喊道:“小姐,请不要在这里打架!”

“抱歉,她是我姐姐。”迟佑庭弯腰把杯子捡了起来,“麻烦你们了,我们不会闹事。”

迟佑星拿走了他手里的那杯奶茶,头也不回地走了,高跟鞋踩得直响,迟佑庭没接店员递过来的纸,连忙追了出去。

他们没走太远,就坐在附近花坛边的椅子上,迟佑星把吸管捅进去,手搭在膝盖上,盯着面前来去的人看了一会儿,再次开口:“去医院看过没有?”

迟佑庭有些懵:“啊?”

“你跟他喝那么久,不怕把胃折腾坏了?”迟佑星扭头睨他,“你知道任平生是怎么起家的吗,跟别人喝酒喝出来的,喝倒十个你都绰绰有余。”

“没有。”手上的奶茶黏糊糊的,迟佑庭很是不舒服,微皱着眉回她,“但没事。”

“你多能耐。”迟佑星嗤笑一声,“我让你跟同学笼络一下关系你都不屑去干,结果一来就给我来个大的,看不出来啊迟佑庭,你还挺有天赋,把学退了,跟我跑业务去算了,历练两年,我都得叫你声迟老板。”

迟佑庭跟被针扎了似的,半天没能说出话来,低着头在裤子上擦着手。

少顷,迟佑星把奶茶放到一边,神情柔和了些,忧虑地说:“佑庭,是我之前那些话给你压力了吗?”

她握住迟佑庭的手:“你姐真没到卖身求荣的地步,那就是开个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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