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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人少的一侧,迟佑庭抬起头,回头看了一眼,也许是想在人群中找到谁,也许只是随意一瞥,很快,他便再度转身朝门口的方向走去,连歧和他隔了数十米,只能看清迟佑庭抿得平直的唇线,在那之上,是一双隐在黑暗中神色难辨的眼睛。

连歧想,他大概并不开心。

几乎所有人都在笑,连庄珮之这种浪漫过敏的人都对眼前的意外之喜有些感兴趣,还拿了手机出来拍照,偏偏身为创造这种场面的迟佑庭没笑。连歧面无表情地想,是因为我没有去赴约。

他并非故意爽约,而是在临出发之前,庄珮之打来电话说要见他一面,比起和室友一起吃一顿饭、看看江景,连歧还是觉得和庄珮之见面更加重要,他只是在权衡利弊之后做出了最佳的选择,虽然眼下看来,迟佑庭大概非常落寞。

“连歧,你在发什么呆?”庄珮之已经收回视线,面露愠色,“我和你说过,要时刻保持思考的习惯,不要像一个玩偶一样大脑空空。”

“我知道。”连歧的神情没什么变化,只是语气冷淡地应和着,“我会注意。”

“连潮那家伙不知道又跑哪里去了,我让你把她的银行卡停了,你是不是还在私底下给她打钱?好端端的学不上,非跟人学什么行为艺术,刚大一就整这些幺蛾子,要不是辅导员给我打电话……”

连歧错开半肩的距离跟在庄珮之身侧,理智告诉他自己应该认真听对方讲话,但情感的天平却悄声倾斜,投向了更为紧急的一件事——他必须和迟佑庭道歉。

但是……

迟佑庭需要什么?

重新约一顿饭?他没有足够的时间,而且迟佑庭也非常繁忙,再找一个两人都有空的时间段并不容易,更何况吃饭大概并不是迟佑庭的根本目的。那么……烟花?

连歧想,迟佑庭好像很喜欢烟花。

成江市有禁燃令,虽然目前管得并不严,只是一个说出来给人看的形式主义,但连歧预计未来一年来会加强禁燃令的落实,他无心给污染环境和挑战政策添砖加瓦,再买同样数量的烟花来放并不是合适之举。

连歧注意到几个小孩手里拿着的电动仙女棒,兀地有了想法。

第9章 寸心乱(二)

“你的笔记本我没找到,回头你自己找吧。”见迟佑庭一声不吭地把书装进包里,许轻觉得奇怪,“你今天话挺少。”

迟佑庭不满:“我原来话很多?”

“哦,也是。”许轻笑起来,抽出两张照片递过去,“之前给佑星姐拍的,帮忙给她。”

迟佑庭接过照片,嘴角抽了一下:“……你真没修图吗?”

许轻想了想,如实道:“微修。”

“她在照片里和现实中太不一样了。”迟佑庭鄙夷着收好照片,话锋一转,没头没脑地抛出一句,“你跟夏迢之还没定好去哪儿吃饭吧?”

“嗯?怎么了?”

“我这儿有平江路北岸区那家店的代金券,”迟佑庭“啪”的一下把两张券拍在许轻手上,表情严肃得像在举行什么重大交接仪式,“送你们了。”

许轻被他的架势唬得忘了追问,脱口而出:“好的。”

等迟佑庭走远了,许轻才终于回过神来,疑惑起天天嫌弃外面的餐馆卫生不过关,无必要连外卖都不情愿吃的迟佑庭,为什么会有两张餐馆的代金券?

迟佑庭上了电梯,没回许轻的消息,百无聊赖地研究起电梯里张贴的讲座宣传海报,找出了两个错别字,一出电梯就拨了上面的咨询电话,打断了对方的自我介绍:“你们的海报有两个错别字,分别是第三行第二个字和第六行第七个字。”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没给对方骂自己神经病的机会,一边翻着钥匙一边朝宿舍走去,手一按上门把,他就意识到门没关严实,里面有人。

迟佑庭一愣,推开门。在他被书和资料堆得满满当当的桌边,连歧正皱着眉试图把手上的一个盒子找到位置放好。他单手撑着椅子,人笔直地站着,一身衬衣配着西装裤,看上去刚从某个正规的场合中出来,手上却捧着个花里胡哨的、与之极为不搭的礼物盒。

听见动静,连歧回过头,下意识地把手往身后藏了一下,注意到迟佑庭早已看到后才重新拿出来,嘴唇翕动着,好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之前对不起,那时我也在江边,我看到那场烟花了,挺好看的。”

迟佑庭有点晕:“这是什么?”

“电子烟花,只要用胶带把按钮一直往下贴住,它就会一直放。”连歧偏了偏头,最终将礼物盒放在了桌子的正中央,“我花了32个小时21分钟制作,不知道你准备那场烟花准备了多久,可能远远超过这个时间,但我还是想借此跟你道个歉。”

迟佑庭本被连歧这一举动打得有些懵,闻言有些哭笑不得,第一次见人送东西还要精确地报出自己花了多少时间的,他甚至觉得,连歧如果要买什么东西送人,估计会直接把账单摊出来,以证明自己这份准备的“价值”。

他平复好情绪,走过去把书桌清出了一个空位,这才拆开那个盒子。透明的玻璃罩下,是一簇簇正在燃放的烟花,并不比江面上的那场烟火秀好到哪里去,边角处随处可见手工痕迹,而烟花的颜色也很失真,比起前段时间流行一时的电子烟花都要差很多,察觉到连歧看过来的视线,迟佑庭没露出不满的神色,反而把它放到了空位上,说道:“正好有个位置空着,摆上它刚刚好。”

连歧本想说这地儿是你勉强清出来的,旁边堆的书都快倒了,但视线撞进迟佑庭堆着笑意的眼,他一下哑了声,自觉那话有点给人下脸,便收了话头,伸手去拿包:“那我先走了。”

“等等。”迟佑庭眼尖地瞥见他手掌上缠着的白色绷带,一把抓着人的腕骨,追问道,“受伤了?因为做这个?”

腕间温热的触感让连歧有些不适应,一边不动声色地抽着手一边点头:“嗯。”

“你这不是得不偿失吗?”迟佑庭却急了,手中力气更大,抓着连歧摁到椅子上,审问似的,“你是医生,手不能轻易受伤不知道吗。什么32小时21分钟,不如买个3221的现成的,现在受伤了会不会影响你?”

连歧被他一串话砸成了个哑炮,沉默着像在思考,迟佑庭以为自己是话说重了,正要补救,就听连歧一脸正经地问他:“也可以。哪里有卖?”

“……”迟佑庭咬了咬后槽牙,把气憋了回去,“我胡说八道的。”

“最好不要胡说。”连歧看了一眼表,“你的胡说已经耽误了我三分钟。”

几分钟前的那点感动已经不翼而飞,迟佑庭快被气死了:“……好的,我送你下楼。”

连歧疑惑:“为什么要浪费时间送我?我认识路。”

迟佑庭如鲠在喉,神色复杂地退后两步,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好吧,你走吧。”

等门被连歧带上,迟佑庭才回头看向桌上的电子烟花模型。这玩意儿跟孔雀开屏似的一直亮,谁能想到制作它的人是个傻缺。迟佑庭想,得亏是现在的自己已经能够容忍部分弱智了,要是两年前,他一定会把连歧说一顿。

……但他完全没想过连歧会送自己东西。

迟佑庭翻来覆去地把模型看了好几遍,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连歧是怎么度过的那32小时21分钟,他那么忙,听说还是关门弟子,估计除了去医院点卯还得给导师办事,怎么抽出的这样一段时间?更何况,连歧那么注重时间所能带来的价值,花在制作模型上,对他来说……值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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