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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双手指节交叉施法:“不玩了。”

而后天上突然出现数柄玲珑剔透的长剑,整整齐齐地悬在他身边,柳闲立在剑心之中,随着他的手势,万剑齐发。

而他垂眸凝视着在低处五彩斑斓的谢玉折,对这个世界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你这个主角……怎么天道对你比对我还小气,连结个丹都不准。还是说,其实它是怕我趁机对你动手,想借此让我自顾不暇,没心思害你?

可是一个正常人怎么可能对一个身上有同心护身咒的人动手?

我是炮灰,不是傻子,不求和人同年同月同日生,不想和人同年同月同日死。

不远处有修士看到几十道闪电齐齐劈向同一个地方,不由得警铃大作:何方道友在此渡劫?天下难道要有第二个仙?

他驻足细看,那除了雷声吵得人耳朵痛之外,那地方什么都看不清,只好又咂咂嘴走了。

好在之后也没听说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可能只是那一片太倒霉,天公不作美而已。

没过几个时辰谢玉折就已经凝出了灵丹,一次长长的吐息后,他神清气爽地站起身,正想给此时应当在打太极的师尊报喜,没想到看到的却是无力趴在桌上的柳闲。

他的脸骤然煞白,脚步飞快地跑去,慌张地想要拍醒柳闲,动作却又轻得生怕将他揉碎:“你怎么了!?”

终于有个活物能碰碰,累极了的柳闲偏过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一手扒着谢玉折的腰带把他往前扯,另一手抓住他无措的右手,紧紧贴着谢玉折的身体寻找支撑,试图让接触的地方更多些,他保持坐姿用的力气就能更少些。

谢玉折小心翼翼地握着柳闲的手,将变成粘人虚弱八爪鱼的师尊全身都搂住。

浑身上下只剩了这一个支点,柳闲靠在谢玉折身上,气喘吁吁道:“你小子结个丹,像是要把世界毁灭了似的。”

他浑身虚脱,弓着腰,只能贴着谢玉折,下巴抵在他精实的腰腹上,借力抬起头,与垂眸看他的谢玉折对视。

谢玉折的眼神里满是担忧,他问:“刚刚发生了什么?你还好吗?”

“我一点都不好。”玩脱力的柳闲怒骂时都是柔弱的:“我帮你挡了几十道雷!你这还算……”主角吗!

成功结丹的喜悦已荡然无存,谢玉折反手紧握住他冰凉的手,苦恼又沮丧地说:“师尊,对不起,我背您去医馆。”

“不去,我只是累了。”柳闲想也没想地拒绝了他,恨得咬牙切齿:“扶我进去睡觉。”

“可……”谢玉折原还不赞同地想去找医师,可又看到一柄坑坑洼洼的小剑打着颤朝他飘过来,杀气腾腾的却飞都飞不稳,几次都差点要掉到地上。

他抿了抿唇,用手握住这柄弱到没什么实感的剑,把它的剑柄放回柳闲手中,无奈道:“师尊,弟子都依你。”

他谨慎又迅速地将柳闲拦腰抱起。这人薄得像张纸片,他一手揽住他的肩,另一手拖住他的膝盖窝,柳闲散落的长发拂过他的手臂,虚弱到好像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就像一只素日乖张的猛虎,此时柔弱地栖在了他的怀中。

庆幸地看着柳闲平稳起伏的胸膛和仍有血色的双唇,谢玉折稳步朝房内走去,可一颗心仍然是紧紧提起的。

要是知道柳闲会变成这样,他一定不会结丹。

而且那本书上的内容也并非全无依据,他身为弟子,就让师尊受苦了。

而那本书里的描写……

谢玉折低头看着柳闲,看他遮眼的白绸长长垂落,如水纹一样柔顺撩人,透红湿润的双唇随着上下颠簸微微地开合,白皙修长的双手正无力地勾着他的肩颈,丝□□人的梅香从鼻腔钻进心里,他搂着柳闲的脚步都滞了三分。

柳闲乖顺到连发梢都脆弱地蜷曲着,他微仰着头,修长的脖颈随之裸露在外,喉结不时颤动,不自知地轻哼着,漂亮又易碎,他的师尊在他怀里。

谢玉折连落在柳闲身上的目光都是轻的。不过他只看了一眼,就又抬头直视前方,琢磨着该如何让虚脱了的柳闲好受一些。

此时他的确有点神志不清,却不是因为别的。美人在怀,他脑袋里却半分旖旎的欲望也没有,一颗心里只充斥着一种极度的恐慌:

师尊受伤了。

他因为我,变成这样。

我追悔莫及。

他宁愿柳闲是一缕自在的风,即使他永远都留不住;也不要他虚弱不堪,变成一滩任人搅动踏入的死水,一只能由人肆意抚摸的小猫。

柳闲是他的师尊,却不是他的柳闲。

他唯一的心愿,就是柳闲能开怀地笑,在家里,在市井,在任何地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无力地倒在他怀里,可以任他摆弄,连话都说不出来,更别提反抗。

他宁愿他永远高高在上,而他跪地臣服,期待垂怜。

冬日天冷,新房内还没安置暖炉。他将柳闲轻放在卧床上,为他盖上棉被,合上门窗,跪坐在床沿旁,想用刚结成的灵丹,从二人紧紧相贴的手心一路向上,为他全身送去暖烘烘的灵力。

大多数修士都只会护住灵海,毕竟放开灵脉的利远大于弊。比如现在,只有柳闲放松灵脉,他才能输送灵力进去。

可柳闲的灵脉却被层层封锁,像是个枕下放刀的多疑将军,将他全身密不透风地护着,根本不让别人涉足半分!

谢玉折完全想不到,看着如此恣意随性的柳闲,竟然会戒备到如此地步,连触碰的机会都不给别人。

见他将自己和所有的别人隔绝,谢玉折觉得自己的心好像在被一双大手用力揉捏,却并没有打消渡灵的念头。

他很害怕,他总觉得,柳闲像一个精致的瓷娃娃。

他怕某天他被某个东西轻轻一碰,就碎了。

柳闲的身体亏空太多,他必须为他补足,否则旧疾治不好,还会落下新的病根。

所以他必须想个办法,让意识不清的柳闲知道他不会伤害他,可这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

于是,他剥出了自己的一块灵魂。

柳闲给了他很多书,让他好好读读补补知识,于是他在练武之余,于深夜挑着灯,一五一十地看完了。

剥魂之术,就是他在一本破旧的血字书上看到的,应是早被封禁了的邪术,柳闲手里总是有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不过是邪是正都无所谓,于他而言,有用就好。

生疏的手法让本就痛苦的剥魂过程更加难耐,谢玉折面不改色地掐着手心,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咽下喉咙里大量溢出的血,他咬舌逼自己不要昏头犯错,只够化作钝刀的稀薄灵力在灵魂上一下又一下艰难地割着,断痕参差不齐。

来不及擦去自己额间密密麻麻的冷汗,他轻轻把柳闲垂落在脸上的发丝捋至耳后,笑了笑,而后将自己的这块破魂夹杂在灵力之间,小心翼翼地渡给了他。

他近日学到,若是把自己的灵魂渡入别人的灵脉之中,那人就能决定这缕魂的来去生灭。

灵魂出体几日不归便会消散,而灵魂缺失的人,从精神衰微到疯癫致死,无一幸免。

所以,他把自己的一块灵魂送给柳闲当把柄。

而后果然他就能探入他的灵脉了。

十指相扣时紧贴着的肌肤更多些,送入的灵力也更多些。感受到自己正在被柳闲空虚的身体索求,谢玉折不允许自己力不能支,无师自通地从周围攫取灵力,将它们转化得柔和些,源源不断地送进柳闲体内,填补他的身体。

这个人的灵脉像久不逢雨的枯草,干涸到好似能一碰就碎,灵力一进去就会被完全吸收。持续很久之后,它才稍微滋润了些。

床上人明明已经昏厥失神,却还紧绷着精神,安静的屋内稍微有点风吹草动都会引来他下意识的警觉。此时的谢玉折和他灵脉相连,几乎能完完全全地感受到柳闲因为一点小动静,而瞬间凭本能戒备起来的身体。

他平日里,也是这样吗?

可他又发现,自己大胆进入柳闲体内的灵魂非但没有遇到危险,反而被温凉的剑意包裹保护着,在他的身体里欢欣雀跃地乱窜,东跑西跑,东看西看,没受到半分阻挠。

一如他小时候任性地提要求时,这个人春风般的笑意,和对他无边的纵容。

这也是他的本能吗?

柳闲好像感应到了些什么,没睁眼,喃喃叫他:“……谢玉折?”

“是我。”谢玉折半跪在床沿,双手紧握住柳闲冰凉的手指,话说得很刻意,尽力藏住自己因伤痛而沙哑的嗓音。

柳闲很少叫他的名字,他似乎不太喜欢。

而上次他意识不清的时候,他叫了他,却叫的是别人的名字。

如今他终于清清楚楚地听见了这样一声。

虽然柳闲的神色没有改变,可或许是因为有一部分灵魂在他体内,谢玉折感受到了他慢慢放松下来的脊背,听他迷迷糊糊地说:“那雷特别吵,我们家招来的……现在太晚了,明早你出去买些……之后我们就去给赔礼道歉……不然还没住几天,就招人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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