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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修界有座仙山叫不周,不周山上建了个宗门叫天不生,山腰上一处大殿叫无悲殿,山顶一处仙宅叫水云身。

不周山是上仙飞升之地,无悲殿是大能集会之处,水云身是上仙栖身之所。很少人能见到他本尊,不过这并不重要,只要知道这位超脱生死的第一仙还活着,上修界就有足够的底气俯瞰凡尘。

因此,多数人只知道,上仙在水云身静修百年,未曾露面,但其实柳闲是下了一百年大狱,每天的活动范围连个被栓了绳的狗都比不上。

所以他又怎么在这些年可能来过祈平镇?

“可是,前些年您还在还在——”

女人显然是认定了他就是柳兰亭,想要继续说,却被柳闲一拍脑袋给打断了:“不过我虽然不是上仙,但也会几分皮毛本事,或许您带我去看看令爱,我试试能不能帮到您?”

他自谦:“要是实在过意不去,称我一声柳仙君就好。”

上仙名叫柳兰亭,所以才是柳仙君嘛。原来他是想微服私访,她眼中无所不能、无善不作、无人可比的上仙虽不愿承认自己就是上仙,却依旧怀有上仙的美好品质!

杜云娥了然点头:“柳上、仙君,我一定不会告诉别人的!拜托您看看小女了!”

不告诉别人……难道是突然领悟了什么不能告人的秘密吗?

见到杜云娥浮出“我都懂”的眼神,被“柳上仙君”这种奇奇怪怪的称呼着的柳闲无可辩解地跟着飘走了。

不过在到了一处转角,银铃声如小泉击石,在他不到三尺处响起。

柳闲又被一柄剑给抵住了。

他垂眸看了眼闪着寒光的剑尖,鄙夷道:“这就是你们和雍国人和朋友打招呼的方式?看来你我家乡的文化差异还挺大的。”

而且谢玉折刺杀一个人,居然不把身上的铃铛摘下来?没穿书的时候,哪次体检医生不夸他耳聪目明,他这是想侮辱强大的现代科学吗?

柳闲懒得理他,正想轻轻弹开那柄剑,谁曾想身旁的大娘却生气了。

杜云娥把手上的拐杖用力一扔,一把抹掉脸上泪痕,双眼被泪水蒙糊还什么都看不清,她就已精准地避开剑尖把柳闲扯到自己身后,厉声质问来人:“你要做什么?你想伤害仙君?”

“我告诉你,没门!只要老妇我在这里,就算我死十次,都不会让你碰到他的一根寒毛!”

为我死十次!

柳闲心头一震,那一瞬间柳闲感动得鼻子都怨酸了,一旁的破铃铛声也终于停了。仔仔细细地在脑袋里检索自己什么时候做了多大的好事,居然积了这样一个德,有人愿为他死十次??

自信心起,他躲在大娘身后对谢玉折做了个鬼脸,用口型骄傲道:“我有靠山,你伤不到我,嘻嘻。”

谢玉折皱眉看着他,难道这人又在招摇撞骗?在远处还隐约听到他自称“上仙”,不过好在杜大娘还是叫他“仙君”,看来是没忽悠成功。

也说,上仙遥遥如月,怎么可能出现在下修界的边陲小镇?

而柳仙君站得笔挺,义正词严道:“谢小将军请回吧,请你不要误事,妨碍在下济世救人。”

大娘闻言,突然回头看了他一眼,又向前朝谢玉折看去,半晌没出声。

而后她“啊”了一声,略惊恐地说:“上仙,这是谢小将军?”

杜云娥隔着泪花看向眼前人。

谢玉折朝她点点头,抱拳道:“杜大娘。”

杜云娥睁眼,看到麒麟银纹黑额带,寒光轻铠,腰佩玉剑,可不就是他!

她不可置信道:“小将军,你也回来了啊?”

谢玉折说:“京中无事,我便提前回来了。”

柳闲冷笑。没事?小骗子。

你现在最大的事就是跟着我,再把我——这个你自以为的国师杀了。

而且,谢玉折怎么会出现在这种不见外人的镇子里?是哪个没开天眼的把祈平镇的入镇令给了他的毕生死敌?

柳闲问:“没事不如在家待着,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谢玉折盯着他,澄澈的瞳孔里竟罕见地有几分晦涩,他未曾放下剑,一字一句说:“大人行迹难测,臣,奉皇命而来。”

第010章 阿兰

“皇命?”柳闲无语地扶着额:“你对你的皇帝舅舅忠心耿耿,你知道他要怎么对你吗?想听我告诉你吗?”

谢玉折淡淡地摇了摇头,依旧固执地说着那句相同的话:“效忠天子,是——”

“少担你的责了。小骗子,你要是真想杀我,早动手了。”柳闲施施然打断了他的话,半点没因谢玉折刻意的挑衅动怒。

祈平镇地处边关,无战事之时,和雍国的将士们常常来这里歇脚,淳朴之人总是很容易拿到入镇令。他们帮邻里百姓做做工,百姓也会拿出好酒好菜,热情招待这些无计归家之人。

杜云娥也一样,她把他们当成自己的亲生孩子,更别说这位骁勇又没人疼的小将军了。

她刚才救女心切,被泪水蒙了眼,突然撞见上仙又太过激动,竟没注意到眼前人是谢玉折。

“柳仙君,小将军,你们怎么了?”她惊疑不定地问。

谢玉折两岁没了娘,常年见不到爹,从小寄人篱下,稍大一点就去打仗,吃了太多苦,还半点没架子。下地帮忙耕地除草,爬树上帮小孩摘风筝,下河替人捞碗盆,都是他常做之事。

上仙的恩情更是绵延百载,几日几夜都讲不完。唉,两人于她都有恩有情,刚才真是太冲动没想出个好措辞,冲动了,冲动了。

“误会而已,你说呢?”

柳闲侧低下头盯着谢玉折,盯着直到谢玉折艰难地点了点头。

他满意地拨开宿敌横在中间的手:“大娘,事不宜迟,我们先走吧。”

还没到见故人的时候,在那之前,顺手帮这好心大娘一个忙也未尝不可。

杜云娥鼻头一酸,抖声说:“好,我这就带仙君去。”

柳闲跟着她往前,斜睨着跟在一旁的黑色额带,质疑道:“小将军事务繁忙,跟着我们做什么?”

“京、中、无、事。”谢玉折把这四个字咬得很紧,复述一通。

柳闲隔着绸缎给了他一记眼刀。

杀了我或被我杀是你家活命的唯一门路,跟着我的确是最优解。使劲作吧,作得只留一条残命,死在我手上就好。

他无所谓道:“那就辛苦小玉了。”

听到这个称呼,谢玉折的脚步微微一顿,转瞬又恢复了平常。

空气静默良久,柳闲终于闲不住,他好奇地凑近谢玉折,小声问:“谁给你的入镇令?”

胸口的令牌在躁动,谢玉折偏过头看着柳闲微翘的唇角,灼灼目光中夹杂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笃定道:“是你给的。你的呢?”

“怎么可能是我!?”柳闲大惊失色地往旁边挪了半步,扯着嗓子道:“我可没有这种东西,我想去哪儿,才不需要别人批准。”

二人耳语之间,大娘终于一瘸一拐领着他们进了一处气派的府邸。进内向东走有一间偏房,开门前她提醒道:“阿兰生了怪病,放在别处都会淌一地水,只有在柴房才好些,可能屋里的味道有些呛鼻。”

“无妨。”

杜云娥轻轻推开门,一股浓郁的阴潮味和刺鼻的腐臭腥味便交杂着扑面而来,刺得谢玉折直想咳嗽,他往身旁一看,却见柳闲面不改色,一片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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