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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洲管他们两人的亲生母亲叫茵陈妈妈,常山听了,觉得不习惯。他有两个妈妈,在他的心里,他管养母叫苏瑞,用她的名字;管生母叫妈妈,不提她的姓氏。是什么原因让海洲这样称呼他们的母亲?他相信这一定不会是两国的习惯问题,而是有别的个人因素。

  海洲则看着常山,“我一直希望有个弟弟,甚至在某些时候,我就觉得有个弟弟在什么我不知道的地方。我幼年时候,常常一个人玩,总是幻想有个弟弟在和我说话。我甚至给那个我想像中的弟弟取过一个名字,叫麦克。标准的美国男孩的名字。”海洲笑了一下,解释说:“我小的时候,父亲给我看过一部美国的电视剧集,叫《大西洋海底来的人》,在我的幻想和游戏中,我的弟弟,就是那个从大西洋海底来的人。因为有一集的内容,正好是麦克有个兄弟在陆地上。而他们彼此不知道对方的存在。”

  海洲陷入对往事的回忆中,他放慢了语速,“我少年时,是科幻迷。我们一起上天入地,我和麦克。”

  常山沉默地听着。他少年时从未幻想过有哥哥,因为他身边有云实,他就是哥哥了。他做任何事,都是和云实一起做。即使偶尔幻想要探险要寻宝,也是他带着云实。据说人在初出现时是一个有着双头四肢四足的怪物,上帝一见害怕了,把这个怪物分成两半,于是这个“人”就穷其一生,寻找他的另一半躯体。也许在海洲,他的另一半生命就是常山,而在常山,他的另一半,他一直希望是云实。

  “我知道我有个弟弟后,非常兴奋,问父亲说,为什么他不和我在一起。”海洲继续说,“那个时候你还小,父亲说不要打扰你的生活,你在美国生活得无忧无虑的,不必要给你带来太多困扰。他希望你能长成一个纯粹的美国孩子,开朗、阳光、健康。哪怕不知道有父亲有哥哥,也不要紧。”

  常山回过神来,想起他少年时在维方德家的无忧无虑,跟着又想起他们的父亲对母亲茵陈做过的种种,冷笑道:“他倒成了一个体贴的好人了?那他把你从母亲身边夺走,让一个女人失去她的孩子,如此狠心,又怎么说?”

  海洲颇为吃惊,说:“你从哪里听来这个说法?还是你自己以为的?”

  常山瞪着他,觉得不可思议。“他们没有结婚,她没有抚养你。明摆着的事实,何用我去猜?如果不是他硬把你从母亲身边抢走,你想什么样的情况下,一个刚生下孩子的女人会失去她的新生儿?太残忍了。”

  海洲却不同意,他摇头说:“你不明白当时的情况,还有,国情不同。”

  “是吗?难道那是中世纪吗?是黑暗的中世纪吗?是亨利八世和他的情妇们吗?生下的孩子都要被抱走,交给保姆抚养?让一个母亲的乳 房被乳汁涨痛,没有婴儿来吮吸,帮助她的子宫收缩,安抚她的神经疼痛?”常山冲他大喊,“这是什么荒谬的世界?”

  “肯扬,不是你想的那样。”海洲说,“事实是,父亲是军人,母亲是有海外背景的学者。他们两个,一个涉及到国家机密,一个涉及到安全问题。父亲因为这个事件被上级处罚,从北京调到了宁夏。你知道宁夏在哪里吗?”

  “我知道,一个名叫沙湖的地方。”常山说。他确实知道。在他读得几乎背下来茵陈的那封信后,他找到了大比例尺的中国地图,把信中提到的几个地名都圈了出来。他知道南京离上海有多少英里,也知道沙湖在哪里。“在我看来,宁夏和北京的距离,不会比从华盛顿到希尔市的距离远。都是中西部,都远离人类文明和城市繁华。母亲她自我放逐,来到美国大玉米地边上一个干燥的小镇上,过着隐姓埋名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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