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秦可卿之死⑥宝玉喷血,贾珍代死,瑞珠撞柱,怎样理解秦氏的死?(1 / 1)

秦可卿的死,引来了众人怎样的反应呢?其中,反应最强烈的是宝玉,最难理解的是贾珍,争议最大的是秦氏两个丫鬟的行为。

“只觉心中似戳了一刀的不忍,哇的一声,直喷出一口血来。”这样激烈的反应来自宝玉,整本书中宝玉唯一一次这样的反应,文字份量很重。这便再次强调了宝玉对秦可卿有不一般的情。

宝玉立刻就要过去,“袭人心中虽放不下,又不敢拦”。贾母劝阻也没能拦住他。这些笔墨也可看出宝玉的反应不寻常。

贾珍的反应耐人寻味:尽其所有办理丧礼。为了风光,不怕口舌之祸超规格选用棺木,花钱为贾蓉买官位只为丧礼看起来风光些,还“恨不能代秦氏之死”,在众人面前说“长房内绝灭无人了”。

贾珍何以如此,曹公之意难以琢磨,我们试图分析一下:首先,贾珍一定是非常认可秦氏的,从这个角度来说,是否暗示贾珍单方面对秦氏真的有情呢?其次,贾母生气,合族惋惜,宁府也确实少了一个有能力的人,贾珍痛惜,是否暗示他有悔意呢?或许,曹公有意借贾珍厚葬秦氏描写一次荒唐的丧礼,这样既厚葬了宝玉的梦中情人秦可卿,也描写了丧礼程序的繁琐和无益的浪费。

因为贾珍的行为难以理解,一些解读认为秦氏有不一般的身份地位,但细品曹公文字,实在看不出这样意思。就拿棺木来说,贾政明确指出秦氏只是一个“常人”,不宜用此棺木。如果秦氏有特殊的身份,贾政就不会说她是“常人”,贾珍大概率惧怕她的身份也不会欺辱于她。秦氏所享有的丧礼规格,难以作为解读秦氏有特殊身份的依据。

对两个丫鬟行为的理解争议较大:瑞珠见秦氏死了,触柱而亡。宝珠因见秦氏身无所出,乃甘心愿为义女,誓任摔丧架灵之任。有人将这点作为秦可卿自缢天香楼的暗示,认为正是因为两个丫鬟撞见了贾珍和秦氏在天香楼的丑事,担心被贾珍报复,这种解读牵强。

作为秦氏的丫鬟,自然是所有下人里最先知道秦氏私事的人,爬灰之事在宁府早已是公开的秘密,忽然撞见之说难以成立。丫鬟向来对主子的事不敢多说,就算秦氏身边的丫鬟忽然撞见了爬灰之事,贾珍顶多威胁一下别乱讲,又怎会杀人灭口。贾珍在宁府只忌惮贾敬,贾敬不理会,贾珍就能把宁府翻过来,他又何须杀人灭口。

再说,如果下人也都知道了爬灰之事,贾珍还以为事情做得密不透风,这样愚笨不当是曹公的人物。

再拿其他例子对比,最可说明主子乱性不回避下人的情节是贾珍和贾蓉调戏尤二姐尤三姐两姐妹,贾琏鬼混也没描写要刻意避开他身边的下人。况且男女主子吃喝拉撒睡都是丫鬟们贴身服侍,这等大事要完全避开下人几乎是办不到的。总不能设想男女主子把身边服侍的人都遣散开了,两个人到一处地方,还把门给关起来,而下人们却不知道两人在干什么事吧!

按照曹公女性人物的命运,其他自杀的还有鲍二家的自缢,金钏儿投井,尤三姐自刎,尤二姐吞金自尽,还有一个被凤姐插手干涉婚事的张财主的女儿金哥。在那个女性地位卑微的年代,传统观念提倡节女烈女。这样的情况导致女性更容易选择轻生之路。瑞珠和宝珠因为秦氏之死而失了依靠,命运堪忧,也会悲愤秦氏的遭遇,一个自杀一个甘为义女都是可以理解的。这也和本书对丫鬟们命运的描写是一致的。

而且,既然贾珍并不避讳亲自劳心费力给秦氏办一场超规格的丧礼,他就没怕这样做会招来什么流言蜚语,他又怎会怕秦氏身边的两个丫鬟泄露秘密呢。

关于秦可卿临死托梦凤姐的话,让人有个疑惑:为何秦氏通晓天机?她能预知元春封妃的事,还说“三春去后诸芳尽,各自须寻各自门”。要知道,文中除了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以外没有有通晓天机的能力,不知是否曹公借此暗示秦可卿和警幻仙姑关系的特殊性。

再看尤氏,她犯了胃疼旧疾,睡在床上。不管尤氏的病有几分真几分假,她对失去秦氏这个膀臂一定非常痛心,所以这病,应当有几分真。那个年代女子地位极低,没有娘家靠山的尤氏更是如此,所以不应理解为尤氏置气,故意装病。如果作置气理解,和尤氏之前的反应不连贯,和当时女性的社会地位不符。

贾敬也写了一笔,说他闻得长孙媳死了,并不在意,只凭贾珍料理。进一步突出了贾敬的箕裘颓堕。

而贾蓉却没有描写,秦氏丈夫描写留白,实则曹公用此手法暗示贾蓉关心秦氏的病时,心里更希望她的病和性命有妨碍。这点也反过来证明十一回秦氏在和凤姐说到“婶娘的侄儿虽说年轻,却也是他敬我,我敬他,从来没有红过脸”只是秦氏要强遮丑的话。

秦氏的死,文中还有这样一句:“彼时合家皆知,都有些疑心。”这“疑心”二字似有所表达,又难确定表达之实,犹如世人常有疑惑之心,却难有疑惑之实的状态,这也正是曹公之笔的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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