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刘姥姥去贾府“打秋风”为何一定要带着外孙板儿？（1 / 1）

曹公写穷人，写的是脸面。

在那个冬事迫近的寒夜里，刘姥姥一家商量的事，实则就是进城上门乞讨，这可是丢脸的事。为了脸面，她们还是尽量把话说得漂亮些。

刘姥姥说长安城里遍地是钱，只是没人去拿。这里，刘姥姥将“打抽丰”说成是去拿钱。

刘姥姥说“二十年前，他们看承你们还好，如今自然是你们拉硬屎”，狗儿一家落败没脸再去见王家，却成了刘姥姥口中的拉硬屎。

然后刘姥姥对当年的二小姐，如今的王夫人一顿夸，说她“如今上了年纪，越发怜贫恤老，最爱斋僧敬道，舍米舍钱的”。这就是刘姥姥在瞎扯，她也就在当初王夫人还是二小姐时见过她，如今王夫人都当奶奶了，刘姥姥又怎知她的品行。口里夸王夫人好，不过是为自己打气。

这刘姥姥开口时，便知道最后只会是自己去丢这个老脸，但她要女婿求着自己，只有显出自己的能耐，才好在女婿家体面过活。刘姥姥这把年纪，也出不了多大力了，如今她只能靠卖卖自己的老脸，为自己谋求一条活路。

刘姥姥的话刚落，她女儿便接口，说这样的嘴脸不好去，没的去打嘴现世。直奔主题，讲的是脸面。穷人没人给脸，只好靠自己维系自己的脸面。

狗儿的心下被刘姥姥说得活动起来，开口求刘姥姥，可以说这事都在刘姥姥计算之内。刘姥姥不会立刻应承，她还要退一步，让狗儿再进一步求自己。

这里注意狗儿的话“况且当年你又见过这姑太太一次”，再次点明刘姥姥只当年见过二小姐一面。曹公在此看似不经意的一笔，却把前面刘姥姥夸赞王夫人的心机给勾勒出来。

狗儿笑着教给刘姥姥的一个法子，头一句就是“你竟带了外孙子板儿”，这里带上板儿成了法子，这刘姥姥啊，要出门丢脸，带着板儿多少还能从这个小人儿身上找点脸面。这就是贫贱的心酸。

板儿一早起来又被刘姥姥教训了几句，曹公写道：“那板儿才五六岁的孩子，一无所知，听见带他进城逛去，便喜得无不应承”。曹公给人留着体面。事实是这板儿成了一个工具人，小小年纪实则已经承担起生活的担子了，而且，他还被大人给骗着，说是带他进城逛去。

板儿虽只五六岁，但也萌生了一点脸面意识。见到凤姐时，这板儿便只躲在刘姥姥背后，“百般的哄他出来作揖，他死也不肯”。曹公这一笔，依旧无比精妙，就这一笔，便写出了凤姐的富贵逼人，便写出了板儿有了小小的自尊心，而这小人儿的自尊心却是那样的倔犟。这里不由得让人感叹：这板儿终究会成为年老的刘姥姥，只是不知道这中间他要经历多少生活的打击。如今低三下四放下脸面讨生活的刘姥姥，可还有谁记得她那曾经的板儿的倔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