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最好的伙伴(1 / 2)

罗烈上学的地方在村前南边五里——那朗坡上的松林里。

走出村前的青石板路,横穿碎石铺就不时烟尘滚滚的县道,迈过一片针杉林,蹦跳着跨过一条以九块青石板架起的人称“九石桥”的茶树河,再踏过一片绿油油的水田来到坡底,从那爬上一条S型的山道抵达山顶。

山上首先展现在眼前的是一个篮球场:弓背的方形水泥立柱,原色松木打的篮板张着几道缝眼,网兜破破烂烂、篮筐锈迹斑斑,一个耷拉一个上翘组成的两个篮球架,默默对视着分立东西约三十米长的球场两端。地面是一蹭就起粉尘的夹杂着沙石的黄泥地。

横穿过篮球场中线北面,一抬头就可以看见入校的门边上一块白底黑字的牌匾,上书“凤平村小学”的行楷字样。

黄墙黛瓦的校园是用黄土掺石灰和碎稻杆夯成的四合院。东面是教室,西面是教师宿舍,南北面是围墙。

院内有六棵成年毛桃,两棵老苦楝树,一棵约丈五高的枇杷,一丛夜来香,三棵夹竹桃,四排冬青间着两个水泥板的乒乓球台,以及几株鸡蛋花和不知名的野花野草跟带刺的灌木。

在六棵毛桃一线排开的中间,靠近教室走廊前的地面上立着一根手臂粗的竹竿。竹竿的末端挂着一面红旗,随时迎风招展。

学校外最显眼的是外墙周围写满两米多高的红色标语。罗烈刚进校门时认得其中的两个字:一个“力”字,一个“人”字。

学校一百多名学生,五个年级三个教室。连校长在内一共四名教师。每天上课总是语文上完上数学,上完数学上语文。

学生比较喜欢的体育、美术和音乐课总是落下。

课程表是排有这些课程的,但没有专门的任课老师,所以这些课的时间都被其他科目的老师以各种理由占用了。

怪只怪教师太少,他们只能教授他们认为重要的课程了。

教师们也很忙,像被鞭绳不停抽打的陀螺一样旋转着。

小孩子们也很忙,忙着上下课,忙着帮大人干活,忙着玩游戏,忙着自己天大的小忧伤。

从清晨的轻梦中醒来,罗烈通常是被屋外三十多米远,一条通往村后的土路上“咔吱咔吱”独轮车的行路声、叽叽喳喳的人语声、突然放肆的笑声惊醒。

除了刮风下雨每天如此,从祖辈的祖辈们因战乱或天灾迁徙到此就开始了。

他们是上山打柴外庄的村民,天没亮就来了。他们离怒弓山比较远,所以起得早来得早,要不然很难在天黑之前把柴火送回家。

凤平村近水楼台,村民如果要上山打柴可以多睡一会儿,起得晚一些。

罗烈起床后到客厅前的天井里洗漱。

天井里有一口能装七担水的大缸跟罗烈齐肩高。他双手挪开沉重的木板盖踮起脚尖往缸里探,看缸里有没有一个安静或者淘气的白月亮。

有时天气好的时候,可以用头大的水瓢小心翼翼地舀出一个颤悠扭头歪脸的月亮来玩耍,用可人的月光水来刷牙洗脸,其趣无穷。

洗漱完毕后到灶房里去吃早饭。

通常是一碗暖暖的大米粥,撒上盐,持筷搅匀,便咝溜咝溜又扒啦地嘬起来。一大碗粥水下肚,小肚皮鼓突突的,走起路来可以听见粥水在肚里叮咚晃荡的声音。

有时上学的路上还拍着肚皮蹦来跳去,跟小伙伴比一比胃中之物晃响的音乐——看谁跳得更带劲、更响、更动听!

米粥是母亲熬好盛出来放在餐桌上晾着,热天时才晾着,以便家人起床后很快吃上不那么烫的早餐了。

吃完早饭出了一身大汗,用手抹抹脸背上母亲用蓝布缝的书包上学去了。

罗烈最喜欢跟一个叫罗斌的三年级学生一同上学、放学。一个学期后他们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罗烈在学校被人欺负罗斌总是为他出头。

罗斌九岁高罗烈一头,他头大,眼大,鼻大,脚大,外号“四大”。他顽皮、聪明,胆子也大,不喜欢穿鞋子经常赤着脚在篮球场上飞奔。

在教室里,罗斌也赤足跑来跑去,没少挨老师叫到办公室训话,说他没教养——天生的泥腿子。

罗斌不听劝,争辩说,我的脚一天不沾地就不舒服,脚和地肯定是特亲的兄弟,我不敢让他们分别得太久,要不然脚又痒又疼。

他的歪理让老师忍俊不禁,摇头晃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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