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入眠（1 / 2）
视线所及之处，是寂静的，深邃而黑暗。那之间仿佛有一双眼睛，闪烁着，发出诡异的光。
如同受惊的动物一般，我感受到了自己的颤抖，这片未知的空间给我带来了太大的恐惧。一片漆黑之中，感官因警戒而变得灵敏。那双发着光的眼睛好像在向我慢慢靠近，像是看见了猎物的捕食者，露出了獠牙。
闪光灯从自己的身后亮起，突然出现的强烈的光使我睁不开眼睛。用手半遮着，两眼眯成了细缝，我才终于看清了那个怪物的样貌。
“亚瑟……先生？“
男人穿着深色的西装，领带整齐地挂在胸前。参差的皱纹和密集的白发宣示着他的年龄。
他的脸上挂着笑意，扬起的嘴角令人恐惧。男人沉默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向着我慢慢靠近。每向前一步，恐惧感就将心脏压迫一分。如同巨石一样的压迫感让我站不起身，摔倒在地面。
“不要过来……“
尽管尝试用语言阻止，但他像是听不见我的话一般，任何声音都无法让他停止脚步。
踏出一步，又踏一步，慢慢将我逼向绝路。
不能再让他靠近了，我这样想着，手中握着不知何时出现的水果刀。
一种来自心底的动力使我强忍着恐惧缓缓站起，将水果刀的尖端直直地指向男人。冷漠，威胁，阐释反击之意。
他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
思考变得紊乱，像是故障的电子仪器，各种各样的想法如喷泉一样爆发，映在脑海里。
‘杀了他。’
唯独残忍的想法最为强烈，驱使着我的身体，如机械一般，慢慢向前移动。两者的位置变得越来越近，直到手中的利器刺穿了眼前的物体，鲜红的血溅射到身上。
男人倒下了，用粗大的手臂捂着伤口，躺在空无一物的地面上。我也蹲下来，用水果刀不断地刺穿着这具身体。血液四处流动，自己的衣服也被完全地染红。男人抽搐了几下，随后便完全失去了动静。但我的手却没有停止。
拔起，刺下。拔起，刺下。
感受不到悔恨，也感受不到喜悦。
”咚——咚”。
本不该存在的敲门声传入耳朵。
”小铃，该起床了。”
可怕的梦被这令人安心的声音驱散，我也终于睁开了眼。
“早饭已经做好了。“
“嗯。“
轻轻地回应了门外的声音，我支撑着身子，在床上坐起来，随后揉了揉视线模糊眼睛。
“啊。“
冰冷的触感传到手上，抚摸着自己的脸，手也随着变湿。
我又一次在睡梦中流泪了。
拉开了厚重的窗帘，从中探出的光使我眯起了眼。夏末的烈阳早早地爬上了天空，即使是早晨，天空也早已变得相当明朗。窗外传来响亮且不间断的虫鸣声。我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表。
九点十分。
”小铃，你又熬夜了吗。”
“……“
走出房间，看到的是已经等候多时的伊文。
眉头紧紧地皱着，蓝宝石般的眼瞳却显得温柔。他没有与我对视，而是将视线转向斜方，让人看不透他的想法。
”对不起。”
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导致了他的担忧，我低下了头，小声地表达了歉意。
”去吃饭吧。”
”嗯。”
说不出名字的虫子仍然在大声叫着，仿佛永远不会疲劳一般。
独栋的别墅里，到处都被打扫的干净整洁，饭桌上放着早已准备好的早餐。透过窗户，可以看到正独自站在院子里的妈妈。她将洗好的衣服一个个展开，晾在宅院里的架子上。尽管灼热的阳光试图驱逐所有暴露在其中的人，妈妈却仍在不辞辛劳地工作着。
房子里少了一个人。
与伊文一起坐在饭桌前，享用着早餐，我轻轻地开口。
”亚瑟先生……还是没回来吗。”
伊文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夹着面的筷子悬在空中。
这样的反应使我有些好奇。
不知过了几秒，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压抑的气氛让我感到有点不舒服，于是转而继续食用早餐了。
这是九月开学后的第一个周末，伊文吃完饭后就出门了。他与喜欢待在家里的我不一样，即使是假期时间也被补习班和球队充斥着。
像这样的周末，我往往会待在房间里，只是看着手机和电脑就能度过一整天。
但今天有所不同。
穿着平日里穿的运动服，跟妈妈打了声招呼，随后我也出门了。
打开手机，一边确认着上面的地址，一边走向地铁站。
【XX路10XX号】
这是一间藏在巷子里的小酒吧。门上挂着牌子，【暂停营业】几个字被潦草地写在上面。
也许我来的不是时候。
心里这么想着，正准备走出小巷，背后的声音却叫住了我。
“等等，你这就走了？”
老旧的门被推开，发出“吱——”的声响。循着声音望去，看到的是穿着随意的短袖衫的叶眠。
“我能进去吗？”
“你以为我叫你过来是干什么的？赶快进来吧。”
这样抱怨着，她拉着我进入已经打烊的酒吧。
向着地下延伸的楼梯连接着一个面积不大的房间，几个圆形的座椅被随意地摆在吧台前。
店里空无一人。叶眠从不知道哪里拿来了一份资料，摊开放在吧台上。好奇心使我的视线转向这些密密麻麻的文字。
上面记录的是死者的信息。
“喏，这就是我收集到的东西。”
她坐在椅子上，一只手臂在吧台上支撑着头部，身体面向我。
这短短数分钟的举止让我感到有些惊讶。
哪怕是从她在学校里的表现也能知道，叶眠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这样的她是怎么找到这么多详细的资料的？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没有……”
重新拿起文件，在上面翻找着想要的信息。
“在最后一页。”
看到埋着脸翻找资料的我，她轻轻的指了指。
“啊，好的。”
拿出了目标的那张纸，我也终于看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亚瑟·施耐德】
这个人是妈妈的丈夫。
“详细的信息哪怕是我也没能找到。毕竟跟前面的那些比起来还没死多久，警察也暂时查不出什么东西。”
她无奈地摊了摊手。
“但是……”
我翻着前面的资料，与其对比着。
“哪怕是最早的死者，从他身上也没能查出什么东西，对吧。”
我看向她的脸，却凑巧和她四目相对了。莫名的羞耻感让我立刻低下了头。
叶眠的视线也开始飘走，不知流到了何方。
“喂，云铃。你相信超自然现象的存在么？”
“欸？”
莫名其妙的话语让我睁大了眼睛。
“正如那些家伙想的那样，我只不过是一个玩侦探游戏的小屁孩而已。但多亏了小屁孩的想象力，我才能注意到有些事实。”
“是什么？”
或许她只是有些沉迷于幻想而已，我这样想着。没打算反驳，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如同人偶一样一动不动。任由她说出自己的想象。
“根本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死法，很难说是这个世界上的人杀的。”
尽管从她口中出来的话语有些玄乎，但某些事实客观存在着。
——死者们有许多共同特征。
即使刚是失踪不久，尸体被发现时的腐烂程度却是死了几个月甚至几年的样子。尸体的死因也无法辨认。不仅没有找到伤口，也没办法查出毒素，甚至死者在死亡前身体仍处于健康状态。
和叶眠说的一样，是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死法。
“这些，伊文看了吗？”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就算大老远跑到他的学校，那家伙那么受欢迎，怎么是我这样的小混混能搭话的？”
“为什么告诉我？”
她直视着我的脸，表情却如以往一样没什么所谓的样子。
“只是为了打法时间而已。你难道不觉得无聊么？”
“啊？”
我没能明白她的意思。
这几天刚刚开学，班里新来的转学生不知道为什么和我不怎么合得来。而学校里那些暑假前就一直在欺负我的人，为了讨好那个转学生，趁此机会，对我的欺凌更加激烈了。
这个人，叶眠，在此前从未与我说过话，却在那一天赶跑了把我堵在厕所的学生们。
‘喂，你爹死了。这周末来我这看看吧。’
丢下了这句话就潇洒地离开了，留下了疑惑着的我。
真是个随性的人，我这么想着。结果真的来了，坐了数十分钟的地铁，来到这个偏僻的地方。
或许只是因为我害怕拒绝别人的要求而已，如果我没有来到这里的话，下次见面的时候或许会挨骂。
“尤其是你这样的家伙，一定是能感受到的吧？看到那帮人对那个转学生献媚时是什么心情？”
“……”
她的每句话都显得突然，前言不搭后语。但我的心中却默默给出了答案。
嫉妒或是羡慕，这类的感情从未存在过。仿佛在我的意识里，自己本就配不上更好的人生。或者说，我可能只是满足于现状而已。
“这也就是我找你的原因了。你跟他们不同，虽然也很无聊，但算不上无趣。刚好我也有些玩腻了……”
我能看到她的嘴角有些微微地翘起了。随着话音的结束，老旧的门被打开时所发出的噪声传入耳朵。在那之后，另一个人的声音响起了。
“那你又为什么要叫上我这样的人呢？”
转头望去，看到了那个人，我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真是没礼貌啊，娜塔莉。你们国家的人都不敲门吗？”
娜塔莉·埃尔忒米斯，这个学期转入我所在的高中的转学生。靓丽的金色长发和俊美的容颜使刚来到这里的她立刻受到了学生们的欢迎。
与邋遢的我形成对比，就像是我的反面一般。
“所以你特意把我叫过来，就只是为了调侃一句？”
娜塔莉走到吧台前，在叶眠旁边坐下了。
“把你叫来是为了什么，这种事情你不应该比我更清楚么？”
“这不是你可以插手的事。”
“在此之前的每一次我都被这样说过。”
“那个……”
被我的声音吸引，两人看向我，令我有些慌张。
“怎么这家伙也在?”
娜塔莉皱着眉头，对我的存在很不满。
“哈哈，现在才注意到啊。对同班同学还真是无情呢，娜塔莉。”
不知是嘲弄还是何意，叶眠发出笑声。
“为什么……”
“嗯？我从来没说过只邀请了你一个人吧？”
她又变成一副惊讶的样子，让人捉摸不透。
但是，明知道我和娜塔莉关系不好，她却偏偏让我们两人聚在一起。
“你到底在想什么？”
娜塔莉似乎比我更不满。
“这不是很令人好奇吗？两个素未谋面的人为何为如此相互厌恶？而且这次的受害者亚瑟·施耐德也是你的叔父吧，娜塔莉？”
“你想说什么？”
看着一脸茫然的我和已经怒不可遏的娜塔莉，叶眠轻轻的开口。
“不带我们去看看么？杀人凶手的样子。”
“我回来了。”
没人回应。
平时，妈妈除了买菜或者买其他东西之外，一整天都会待在家里。但最近几天都会时不时地出门。
伴随着亚瑟先生的失踪，不用想也能知道她出去是做什么。
桌子上是装着食材的袋子，旁边放着妈妈留的纸条。
厨房里的灯开着，切菜板上正摆放着还没开始处理的蔬菜。
看来妈妈是在准备做饭时被叫走的，或许就在这不久之前。
伊文还要过一会才回来，在此之前，我决定先将妈妈留下的工作完成。
拿起菜刀，将置放在切菜板上的食材切成碎块，随后放入已经烧热的油锅中。
厨房中飘散着油烟，呛人又刺鼻的气体被吸入肺中。我咳嗽了两声，启动了没在工作的抽油烟机。顷刻间，沸腾的油声和抽油烟机的风声混杂在一起。这个过程过于匆忙，以至于我没有发现已经靠近我的存在。
“小铃，要不还是我来做吧……”
“呜哇！”
伊文的声音吓了我一跳，身体向一旁转动，带动着被我握着柄的锅，产生了一个很大角度的倾斜。差点把里面的菜倒出来。
急急忙忙地摆正姿势，窘迫地低下头。
此时再注意锅内，一股焦味扑鼻而来。
伊文不知何时关上了火，以担忧的神色看着我。
“小铃，还是让我来做吧。”
感受到脸上的温度。不知道自己的脸已经红成什么样了，此刻的羞耻感只是鞭打着我的内心，让我恨不得找块缝钻进去。
默默地从锅前离开，随后逃也似的跑出厨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随着房门的关闭，房间内又变得漆黑一片。
喜欢阴暗环境的阴暗的我，沉默着躺倒在床上。
‘结果我连做饭这种简单的事情都无法完成。’
心里这样谴责着自己。我慢慢平复心情，随后打开手机。
叶眠发来了消息。是一串地址，这是明天要去的地方。
一个大型购物商场。
我回忆着叶眠和娜塔莉的对话。
娜塔莉似乎知道些什么。出于对她本人的反感，我并没有询问，而是尝试着从她与叶眠的话中推测出信息。
叶眠说让娜塔莉带我们去找杀人凶手。
随后作为回应，娜塔莉给了我们一个地址。也就是此刻叶眠发给我的地址。
【我该怎么做？】
发送了这样一条消息。
正如我说的那样，作为一届学生的我，即使找到了杀人犯，又能做什么事情呢？
对我来说如此，对她们来说应该也一样。
我看着屏幕的亮光。
手机发出了提示铃声的声响，伴随着一则消息引入眼帘。
【你想成为不无聊的人吗？】
黑暗中的屏光有些晃眼。我微微眯起眼睛，沉默地看着这串文字。
这是什么意思？
白天她也说过类似的话，尽管做出一副吐露心声的样子，我却完全没听懂。
我没有伊文那样聪明的头脑，即使是简短的信息也要处理半天。但叶眠却似乎完全没打算让我搞明白，只是自顾自地说了一大堆。
怎么想也不能理解，于是我放弃了思考。
叫上我的目的，明天总会知道的吧。
面对杀人犯本该是危险的，但我却意外的没有这种感觉。对危险缺乏认识的动物是会被淘汰的，但我却偏偏活到了现在。
“咚咚”。
敲门声将我拉回现实。轻轻的走下床，忍受着贫血带来的头晕，打开了房门。
站在我面前的是端着饭菜的伊文。
“谢谢。”
我接过饭菜，放在书桌上，正准备关门时，伊文却阻止了我。
“小铃，明天和我一起去商场么？”
“欸？”
突然的邀请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给你买些衣服什么的。”
不知从何时起，伊文的脸上偶尔会透露出一丝不安——他的父亲已经失踪许久了。
但尽管这样，他还是只对周围的人露出温柔的一面，从来不会将自己的负面情绪传达给他人。
这样的他，突然之间邀请我，恐怕也只是为了照顾我的心情而已。
尽管还没有公开，但亚瑟先生死亡必定会掀起一阵风波。或许趁着现在和他一起出去也不错。
“我知道了。”
只有两个人的话，就像约会一样呢。
为了掩饰自己红透了的脸，我立刻关上房门，留下伊文呆然地站在原地。
刚刚还有些失落的心情，此刻已经好到了极点。我快速吃完饭，给叶眠发了条消息之后，没过多久就准备睡觉了。
直到自己在床上躺着，亢奋的心情也没有结束。满怀期待地迎接明天……
耳边传来诡异的风声，我睁开了眼。
眼前的景象让我突然清醒，冷汗如同雨水一般流个不停。
诡异的怪物蠕动着，缓缓向我靠近。
它的表面散发着彩色的，如同化学工业废水一样的光。全身上下都如同橡皮泥一般，不断地改变着形状，一点一点地向前爬行。
放眼望去，我所在的地方也早已不是原来的那个世界。天空不知为何变得纯白一片，就像是被强光照射的天花板一般，只有偶尔飞过的彩色的鸟能告诉我这里并不是封闭的室内。地面变得黑漆漆的，像是凝滞了的石油。空气中，彩色的如同气体般的物质漂浮着，让我觉得有些头晕。
“嗡——嗡”
不知何处发出巨响，耳朵传来强烈的痛感，使我抱着头倒在地上。
视线被染成了红色。湿热的液体顺着脸流下，滴落在地，将地面染得鲜红。
视线的余光能看到怪物在向我靠近，强忍着疼痛抬起头，看到了在那怪物周围的，不知何时出现的几个一模一样的怪物。
想要说话，却怎么也不能发出声音。喉咙像是被石头卡住了一般。嘴里也在不断地往外流出鲜血。
绝望使我闭上正在流血的双眼。
“故事的主角总能在绝望中找到出路，不是吗？”
当明亮的灯光穿过眼帘，探入迷惘的瞳孔，我才发现自己的疼痛早已消失。眼前的景象也变回了之前的样子。
一辆没什么人的地铁车厢。
“梦到了什么，能告诉我吗？”
眼前的人是叶眠。此刻她正坐在我的对面，脸上挂着意义不明的笑容，手中捧着一本不怎么厚的书。
她抬起手来，指了指我的旁边。
伊文正睡在那里。
昨夜一直沉浸于约会的兴奋之中，导致没能睡着。从上了地铁的那一刻起，我好像已经睡到现在了。
不知何时坐到我附近的叶眠，我意外地没有对她感到讨厌。
脸上传来湿湿的触感。
“喏，这个你拿去用吧。”
接过叶眠递来的手帕。一边对她的细心感到意外，一边擦干了脸上泪水。
“谢谢……”
“听说经常做噩梦是心理问题的表现。放在你身上似乎也挺合理的。”
她低下头，做出沉思的样子。
或许在她的印象里，我就是那个受到霸凌以至于产生了心理疾病的孩子吧。
“最近才开始的……”
“哦？真是不可思议，我听说你和你爸的关系也不是很好。”
“……”
那个人才不是我的父亲。
“看来和传闻中的一样。你这令人讨厌的性格也是多亏了他么。”
“？”
令人讨厌……
虽然知道自己不受欢迎，但她的话还是令我有些意外。
“或许你没有注意到，但你这样的态度多少都会招人嫌吧。”
并不知道自己的态度有什么问题。我已经很努力地尝试迎合别人了，因此无法理解她的批评。
“像这样压低自己的声音，以至于别人听不见。再加上本来就沉默寡言，在别人眼里就是一个自作高冷的白痴。”
“对不起……”
和她所说的相反，我从没有自作高冷，也没有看不起别人。
“但你应该庆幸，我不是那样的人。相反，我有些喜欢上你了。”
“欸？”
“我看错了一点。你这家伙其实根本不无聊。这个世界上有四处显摆的笨蛋，也有隐藏自己的天才。云铃，你属于后者。”
“为什么？”
“因为你的内心。有些人尽管嘴上从未停过，脑子里却没什么东西。而你则是每时每刻都在灵光乍现，难道不是么？“
被她发现了。
我是一个从来没有被理解的人。
小时候的记忆有些朦胧，但依稀记得那是一个贫穷的地方，周围的人说着听不懂的语言，妈妈经常抛下我去赚钱。所以我从来没有跟同龄的孩子玩过。
或许从那时开始，我的性格就已经形成了吧。从一开始就不怎么说话的我，即使是在被亚瑟先生接走之后，话语依旧很少。
但与沉默的外表相反的，我抑制不住的是内心的想法。
故事，历史，哲学，未来，各种各样的想法无时不刻地在脑海中诞生。这种感觉曾困扰着我，因为它使我在深夜难以入睡。但我却无法将其摆脱，因为它赋予了我活着的意义——想象力。
这是从未告诉任何人的事情，此刻却被人发现了。
如同拥有读心术一般，她的笑容显得神秘。但不知为何，我并没有那种谎言被拆穿的恐惧，也没有因此感到恶心。
“为什么……？”
地铁开始减速，是快到下一个站点了。透过玻璃窗户，能看到隧道墙壁上的广告牌，排列的如长蛇一般，璀璨的光为叶眠身后的背景增添了色彩。
那副神秘的面庞，在这样的光辉中开口了。
“我能看见人的梦境。”
“？！”
如同都市异能小说那般，难以置信地，她说出了自己的“能力”。
“惊讶”一词已经不足以形容我的心情了，此刻的我只是看着她，大脑的思考仿佛也已然停滞。
”果然会是那种反应啊。云铃，刚才的就当作我开玩笑吧。就算没有那种能力，靠着推测也能得出来。沉默寡言的人有两种，一种是大脑缺陷，一种是性格缺陷。你怎么看也不像是前者的样子。“
”……“
不知为何，她的这番话虽然让我从那副惊异之中回过来，却也令我有些失望。
“而且，从某些角度上讲，我们两个还挺像的。”
”？“
在我的目光中，她微微抬起了头，像是在回忆往昔。
“我妈在殡仪馆工作。或许是受到她的影响吧，从小我就喜欢研究死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周围的人都开始叫我怪胎，讨厌我，暗地里骂我。”
“……”
童年的经历造就了我的性格，或许这对她来说也一样。
“然后有一天，我发现我的爸妈赚了不少不该赚的钱，所以我就把他们送进监狱了。在那之后，周围的人就不再做出讨厌我的样子了，而是开始害怕我。”
口中陈述着独特的经历，她理所当然地笑着，但这对我来说却是难以想象的。
换到我身上，把亚瑟先生送进监狱什么的，怎么想也做不到。
而讲这些事实告诉我的她，又变得那般难以理解。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她笑着看我。那副笑容已不再神秘，不再虚假，不再显得无意义，而是一个真挚的笑。这样的笑容打动了我的内心。
“朋友之间不就应该互相阐述心事吗？内心繁华而美丽，我真心地喜欢你这样的人。所以——云铃，我已经把你当作我的第一个朋友了。”
不知为何，她的目光显得温柔。那目光所带给我的，是一种这辈子从来没有过的感受。
那是一种被人理解了的，温暖的感觉。如同河流一般冲击着大脑，让我的眼泪又一次流了下来。
脸上的温度有些升高了，眼睛也变得迷糊。
“嗯。谢谢你。”
感受到了自己的哽咽，我的声音有些颤抖。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人生中的第一个朋友，给我带来了一种从未体会过的幸福感。
“喂，那边那位也该起床了吧？”
“啊疼，你干什么？”
伊文被叶眠扔出去的书砸中，捂着脑袋大叫了一声。
叶眠往我的方向指了指。
“你看你，丢下寂寞的女友，一个人睡得那么香。”
”嗯？“
“啊……”
女友什么的……
伊文似乎也有些害羞，微微低下了头，但还是注意到了我的泪滴。
“小铃，有谁欺负你了吗？叶眠，你对小铃做了什么？”
“我能做些什么？倒是你这家伙，要是不好好保护她的话，迟早有一天会失去这个人的哦。”
“你说什么？我一辈子也不会离开小铃的！”
一辈子……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