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索罗亚斯德，恋人6（1 / 1）

「温柔的诺言无解于苦。」

“岁月的守望者，谬误之女，倒吊人、黑夜与完美者的眷属，索罗亚斯德家族的庇护者，快乐的卡玛瑞亚。老头，你觉得呢？”弗萨克语的尊名从口中吐出，黑卷发褐瞳的卡玛瑞亚提起绯红的裙摆，轻巧地踮起脚转了一圈。帕列斯?索罗亚斯德坐在扶手椅上看着这一幕，褐色的眼中浮动着莫名的暗流。作为一位天使，情绪本是可有可无的事物，祂没能立刻解析出那一瞬间的感受，只是又叹了口气，说道：“我总觉得你只要用灵性语言念出这个尊名，就会遭到神罚。”

“我不需要念自己的尊名，只需要你们遇到危险的时候，挑几句念就好了，反正我不会自动回复，我所要做的，只是听到祈祷，看一眼就好啦。”她笑嘻嘻地说。“你真的觉得你能庇护别人？索罗亚斯德家族好歹还有一位天使。”帕列斯颇为不信地说。“是啊，就是因为这样，我才选我们的索罗亚斯德家族，这样我要做的事就少多了。”卡玛瑞亚说。“这似乎与你的初衷相违背。”帕列斯微微摇头，“你过于听信亚伯拉罕了，但你却不了解祂实际想让你做的事。”“我当然知道，祂不就是想让我增长人性，而我只需要一点人性来作为我的乐子。”她满不在乎地说。“你不知道。祂想让你增长的，不单纯是人性。一个完整的神话生物怎么会教你如何拥有人性？祂所要让你获得的，是阅历和成长。”帕列斯堪称语重心长的说。

“我所踏足过的土地，我所经历的岁月，我所坚持的生命，都不够祂认为我是一个成熟的人？”卡玛瑞亚轻笑着问。“不够。祂让你学着去庇护他人，就是因为你对人之间的联结一无所知，”帕列斯说，“人类从孩童开始就了解向父母寻求庇护，在少年时就知道怜悯弱小，而你作为半神，寿命早已超过常人，然而你不了解孩童了解的事物。也许你会觉得我作为和祂们一样的神话生物，没有资格说自己理解这些，但我也曾经是一个纯粹的人类，而且，我拥有家人，亚伯拉罕同样如此。”“家人……”卡玛瑞亚沉思片刻，然后就沉思了片刻，茫然地说：“我有家人。我的父亲很关心我，我的母亲一直陪伴着我，我的家人心意相通，凡人大多无法做到这些。”

“那你觉得，你的家人和凡人的家人的区别是什么？”帕列斯问。“是爱吗？不，老头，我看得出来，他们之间只是以所谓’爱‘为借口的控制，一旦他们失去了这个借口，无论再亲密的家人都会拔出武器对着对方。”卡玛瑞亚不屑地说。“你用自己的心思揣测别人了，卡玛瑞亚。再想一想，你所说的控制，本质是什么？”帕列斯身体前倾，缓慢而有诱导性地说。

“……‘责任’。”卡玛瑞亚说，“那是一种伪装成自愿的控制。”

“责任就像上瘾的药物，它也许是痛苦的，但时间一久，你就会慢慢感到如同食用糖果一样甘愿接受它。不过，如果你真的负起责任，你也许会逐渐发现，它不仅仅是上瘾的毒药，还可以是治愈疾病的药物。”帕列斯打了个比方，如愿以偿地看见卡玛瑞亚询问的眼神。

“我拥有的神性让我如今已经不能清楚地讲出其中的道理了，但是我也不希望有下一个璐娜。既然你站在这里，就是一种改变。如果你真的想听从亚伯拉罕的建议，或者真正作为我们家族的一员被接纳，我有一件事需要你留意一下。”帕列斯改变了一下坐姿，祂不再像一个随和的老者，而是一个威严的家主、一个完整的序列一天使。

“您说。”卡玛瑞亚收敛姿态，比以往更恭敬地站着。“我有一个晚辈，在战争中失去了踪迹，我希望你留意一下。他的名字是莫贝特。”帕列斯严肃地说。“我会留意的。”卡玛瑞亚回答。她略微低头看着绯红的裙摆，在她过去的人生中，有太多的质疑，为什么需要同情，为什么需要理解，为什么需要做出对自己无利可图的事，然而这些问题往往得不到正面的回答，祂们或是敷衍几句，或是复杂地看她一眼，久而久之，她就不再问了，而是同意亲自去做一些事，来寻找属于自己的答案。

说完这件事后，两者同时陷入了静默。除了争论和解释，命令和服从，帕列斯对于这位特殊的索罗亚斯德，似乎也没有话可说。于是祂想了想，提起了一开始被忽略的一点：“快乐？真是特别的尊名前缀。”“没有人希望我快乐，伯特利说，其实我只是在笑，真正能称为快乐的时候很少。然而，在这个时代，我不明白这样的积极情绪有什么价值，所有人都在互相算计、争斗、欺骗、背叛。这些手段很常见，只是与快乐无关。第四纪就是这样的一个时代。老头，这些人里也包括你，我听不出来你对我说的这一切有多少诱导和欺骗，但是，这样的相处比起其它存在，让我感到愉快，这也许就是你们想让我寻找的答案？”她再次放松了姿态，散开裙摆，像一个寻常的小辈一样轻快地靠近了帕列斯。“那么，我希望你快乐。帕列斯轻轻握住卡玛瑞亚的手，那是两只偷盗者的手，它们之间的相握往往代表着充满背叛的约定。然而现在，只是长辈对晚辈的……“这是一个祝福吗？”卡玛瑞亚问。“如果你愿意让它成为一个祝福。”帕列斯回答，“但是留在这里并不能给你更多答案。”

“我知道了，那么，再见，老头。”卡玛瑞亚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帕列斯凝望远方，不动声色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玛丽安啊…”祂似乎回忆起了什么，面色有微不可见的黯然。祂坐在这里，但祂的眼睛和耳目已遍布大陆。这场战争旷日持久，与战争所对索罗亚斯德家族造成的伤害相比，那某一两个成员的额外损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然而，祂的力量又能做到多大程度的守护？祂自认为如今摇摇欲坠的不止是索罗亚斯德家族，祂勉强还可以暂时和那位造物主之子抗横，但祂不得不寻求更多的出路了，而寄希望于极大的变数上，是无可奈何的选择。对于很多势力，卡玛瑞亚都是一个变数，即使她弱小而无用，单凭在阿蒙的追杀下活过百年，已经是值得被各方关注和控制的。于是在制衡中，又或者凭借某些不可告人的特殊增添了自身价值，她侥幸活过一年又一年，她能带来转机吗？帕列斯?索罗亚斯德并不抱太大希望，变数本人都朝不保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