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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翻了翻,觉得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得了空还是得打听打听,有没有合适的账房先生。

之前本来就说要招,没有合眼缘的,事情就暂时搁下了。

重新写了告示,贴去门外,很快又有人来应募。

秦夏看过几个人,选了一个有些腼腆的年轻书生,说是考过童生没考上,后来便不考了,出来当账房糊口。

他家里就是县城的,清白可查,拨算盘很快,还会点心算。

“之前人手不够,账面有点乱,你得空先把两家铺子的理一理给我看。”

账房的月钱高,刚来一个月就有五两银子,秦记声名在外,还管饭,计姓书生珍惜这个机会,保证一定好好干。

再看后厨,郑杏花不用说,庄星做起饭来也越来越像样了。

秦夏有时候在前堂和后院溜达一圈,意识到自己数月以来,头一次觉得清闲。

眼看食肆不剩两桌客了,秦夏点了钱箱,先行回家。

他揣了一串铜板,顺路去了酒肆。

大雍自立朝起便不设酒禁,酒税和商税合一,但若要开酒坊酿酒出售,仍需取得衙门许可。

没有酿酒许可的酒肆、食肆等,只能从酒坊进酒来卖。

酒肆比起食肆,酒的种类更多,来这里的人以喝酒为主,旁的只随便点几个小菜,要想吃别的,就打发伙计出去买。

像是秦记食肆则反过来,食客是为了吃东西而来,喝酒一事上没那么多毛病,铺子里当天有什么就喝什么,或是也可遣人去外面沽。

时间不早了,柜台后的伙计开始犯瞌睡。

看见秦夏,他抖擞精神。

“秦掌柜,您来打酒?”

“嗯,照旧打一壶,要我先前没喝过的。”

伙计回头看了一眼架子上的酒坛,“要么您今天尝尝豆酒?”

“豆酒是豆子酿的?”秦夏问。

伙计点头,“没错,又叫豆黄酒。”

秦夏不挑,问了价钱就给了铜板,酒递回来,他拎起便走。

身后,酒肆的掌柜恰好看见秦夏的背影,问伙计道:“秦掌柜又来打酒?”

伙计正好把铜钱递给他,“是了,照旧打了一壶,秦掌柜酒量不差。”

只是从前没见他这么频繁地过来沽酒。

酒肆掌柜摇摇头,“借酒浇愁,越喝越愁,还是年轻了。”

另一厢,秦夏进了家门,大福出来迎接。

就像他预料的那样,虞九阙刚走的那一个月大福闹腾得很,后来就消停了。

入秋后天凉,不再带它去食肆,回来问左邻右舍,都说它在家安安静静,没有乱叫。

大福走到一旁,狸奴们也来蹭裤脚,留下一腿毛。

秦夏朝地上跺了跺脚,检查它们的食盆水碗,食盆空了,水碗不太干净,他随手捡起来,舀水刷了刷,倒满后放回原处。

再过不久就是仲秋,天上的月亮将满不满,清辉淡淡。

秦夏抬头看了一眼,抬腿拐进灶房。

他今天不怎么累,也不想倒头就睡,家里还有昨天晚上打发时间卤的毛豆和花生,泡了一天一夜已经十分入味。

他倒出来一盘子,拿起刚提回来的酒壶,进了堂屋。

“这个咸,你不能吃。”

大福对桌子上的吃食很好奇,秦夏给它一片毛豆皮闻了闻。

大鹅叼过去,又吐出来。

“我就说你不能吃。”

秦夏无奈地把它的脑袋掰到一旁。

“别往我这凑,找地方睡觉去。”

过一会儿又有狸奴来要吃的,秦夏拿出两粒花生,狸奴也不吃,不过会用爪子拨着玩儿。

秦夏给自己倒了一盅酒。

不管说出去有没有人信,他最近热衷于沽酒,真不是因为夫郎跑了而犯愁。

而是有心尝一尝现下常见的市售酒,衡量一下自己有没有实力也掺和一下酿酒生意。

现下时日里,除了酒坊,大的酒楼几乎都有酿酒的许可,也因此有自成一派的私酿,若是没有,就矮了同行一头。

他若有朝一日想在盛京的酒楼一届立足,拿不出像样的酒水可不成。

再者,要真的能琢磨出自成一派的佳酿,生财的办法就多了去。

单看肖守大老远贩回来的“内府酒”就够了,秦夏怀疑在盛京,十家酒坊里可能有八家都号称有宫廷酒方,但是出了盛京,走得越远,越没人在乎这个名头的真假。

今天的豆酒也是绍酒的一种,属黄酒,也是南酒。

秦夏品了几口,认为并不对自己的口味。

往前数几天,他还喝过大曲、小曲、凤酒、太雕、菊花酿、青梅酿……其中青梅酿是唯一一种果子酒。

秦夏问过酒肆伙计有没有葡萄酒,酒肆伙计说从未卖过。

转过一天,秦夏请了酒坊管事彭征来食肆吃饭。

彭征无辣不欢,为了招待他,秦夏久违地做了一桌有鱼有肉的辣口菜色。

鱼是黄辣丁,又叫昂刺鱼,秋季鱼贩的鱼篓里常见。

这种鱼个头不大,秦夏杀了五条凑一锅,做香辣豆豉鱼。

鱼上抹盐、料酒腌制入味,下锅油煎到金黄定型。

准备姜蒜、辣椒末,炒香后放一碗肉末,熟后变色,倒入辣豆豉。

辣豆豉也是秦夏自己做的,咸香鲜辣,一和肉末相遇,香味立刻就浓重起来,还有些呛鼻子。

重新把鱼放进锅里,调味后和豆豉肉末一起炖上片刻,出锅时先捞鱼,再把其它配料盖在上面,撒葱花点缀。

肉是口水鸡,味偏椒麻。

这道菜要用小公鸡,只取鸡腿的部分,开水下锅煮去血水,出锅后放凉水泡一刻钟,盘子里豆芽垫底,额外调料汁。

调料以红油为主,混合进两勺芝麻酱、盐、糖、酱油等,由煮鸡腿的原汤化开搅拌均匀,淋过鸡肉。

就连素菜也囊括其中,一道虎皮尖椒,一道干煸菜豆。

汤是酸辣汤,这个辣来自足量的胡椒,一碗下去,满头冒汗,浑身松快。

“秦掌柜,您究竟还藏着多少好菜没露过手?”

彭征自认也没少来秦记吃饭,怎么回回还能吃出新花样。

黄辣丁家里人也做过,不过是清汤烧豆腐,今天一吃辣味的,果然还是这样的更对胃口。

口水鸡是个令他意外的凉菜,鸡肉滑嫩,鸡皮隐隐带点脆,红油一裹,不愧于这个名字——确实能让人口水直流。

他一个人吃了两碗冒尖的白米饭,没吃完的还问秦夏能不能打包带走。

秦夏道:“我找个食盒给您装起来,还有四个麻辣兔头,您带回家去下酒。”

彭征听到这里,漱口茶都不敢喝了。

“秦掌柜,咱们这交情,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尽管直说。”

秦夏不难为人,只说想打听打听果子酒的事。

彭征按住心中疑虑,有什么答什么。

他做事的酒坊又不卖果子酒,多说点不碍事。

“据我所知没有酒坊单做果子酒,偶尔有,也是捎带着。以果入酒,实则还不如以花入酒来得多。春日桃花酒,夏日茉莉酒、秋日菊花酿,冬日梅花饮……就是喝个时令热闹。而果子酒,除了梅子,还有什么能酿酒?”

他一时间竟然想不出来。

秦夏细问了葡萄酒,彭征摸摸下巴道:“葡萄酒是从西域传到咱们中原的,多是外地客商倒卖入关,稀少、价贵。据我所知,北地也有酒坊打过葡萄酒的主意,但酿出来的葡萄酒酸苦,根本没法入口,后来就没人做这个营生。”

说到这里,他看向秦夏,反应过来道:“秦掌柜莫不是也想试试私酿酒?”

秦夏直言,“确有这个打算。”

彭征也不觉得奇怪。

酒水利厚,开食肆的开到一定水平,都会想做私酿。

常悦楼和百味轩就有私酿,不过这两家的私酿都是买了现成的酒坊,将酒坊原先的酒换了个名号推出来罢了,味道还是那个味道。

“我熟识的人里,唯有彭管事您在这方面是行家,我现今既有此意,还望彭管事指点一二。”

彭征当然愿意卖秦夏这个人情。

眼前的人今非昔比,这间食肆连县令大人都会光顾。

“称不上指点,不过我大概有些建议,能让秦掌柜少走点弯路。”

隔行如隔山,想要涉足酿酒,投入不小,酿不出名堂,银子就打了水漂。

“秦掌柜,您要拉扯酒坊,从无到有,这事就困难了,不说别的,找个可靠的酒头工就不容易。”

酒头工即酿酒的师傅,他们大都是家传的手艺,且世世代代给一家酒坊做事。

所以彭征建议,秦夏若手里银钱足够,就效仿常悦楼、百味轩,直接买个现成的酒坊。

大雍无酒禁,酒坊遍地开花,就连村野都有专业酿酒的人家,酿些土烧酒,也别有风味。

“那些个经营不善,做不下去的,只要细打听,哪里都有。您把这样的酒坊买到手,自家私酿捣鼓不出来也不怕,酒坊的酒头老手艺又忘不了,经营得当,仍旧可以钱生钱。”

秦夏问买一个小酒坊大概要多少银子,彭征说几百两就差不离。

“酒坊的东家若想脱手变现,都是连带酒头工的卖身契一起卖的。”

也就是说几百两不仅能买到酿酒的场地和设备,还能买到人。

而酒头工的卖身契是必须的,为的是防止他们带着手艺和方子背主。

秦夏闻言,深知手里的银钱足够,心里便不慌了。

他拜托了彭征寻合适的酒坊,事成后另有重谢。

彭征饱腹而归,还带走了香喷喷的兔头。

不消数日,未及中秋,就给秦夏带来了消息,只是这待售的酒坊不在齐南县,而在春台县。

“秦掌柜可还记得,我曾带着一起来食肆用饭的老友?他就在春台县开酒肆,我托他打听到一处酒坊,酒坊东家放印子钱被人告了官,若不拿钱填补,就得判流放。他家里人急得上房,只要给得出现银,价格都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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