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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夏出面赶了几次人,奈何这些人是一等一的脸皮厚,就和牛皮糖似的,赶走了,下一顿还来。

眼看他们敬酒不吃吃罚酒,秦夏便知只能来硬的,遂大张旗鼓请以胡老四为首的一票街道司官差,来店中雅间吃了顿饭,果然一夜过去,再也没见过那几个二皮脸。

不过在那天之后,胡老四实打实惦记上了店里的炒螺蛳,恨不得每天都来买一份回家下酒。

和他一样惦记的人还有许多,清明螺本就吃不了多久,这竟不知不觉间成了近日里秦记食肆最受欢迎的菜色。

秦记食肆一共没几个人,秦夏每天炒螺蛳炒到麻木,连带虞九阙在内的其他人剪螺蛳剪到手痛。

而给他们供螺蛳的燕巧,更是觉得村子附近螺蛳的祖宗十八代都要被她们一家摸光了。

最后一次来送螺蛳,是清明的前一日,只不过这回燕巧不是独自一人来的。

他大哥燕巍终于养好了腿伤,虽然还不能上山,但护送小妹来城里卖点东西绰绰有余。

秦夏就这样又见到了这个少年猎户。

“原来你们二人是兄妹,我就说为何巧姐儿一身猎户打扮。”

燕巍也认出了秦夏,实在是秦掌柜的模样出挑,很是难忘,再加上他们卖货为生的,总是会记得出手大方阔绰的主顾。

燕巍朝秦夏拱了拱手。

“多谢秦掌柜这段时间照拂家妹。”

秦夏笑了笑。

“何来照拂之说,我开食肆,你们卖食材,各取所需罢了。”

不过看得出这一家子做生意都实诚,秦夏有心和他们长期合作。

“日后再有什么野兔、山鸡、竹鼠一类的,尽可以拿来卖我,不过天气渐热了,尽可能是活的。”

燕巍得了这句话,便知道自己以后不缺固定的主顾,这可比走街串巷撞运气强多了。

为了此事,秦夏打算掏钱买他俩带来的榆钱和香椿芽时,燕巍愣是没收。

前段时日自己在家养伤,母亲也卧病,二妹进城卖东西贴补家用,若非头一天就遇到秦夏,钱不会挣得这么容易又安生。

秦夏推让无果,应了这对兄妹的好意。

正巧,他也许久没吃过榆钱了。

榆钱好吃但难清理,再加上数量不多,秦夏做主留到晚上,当食肆众人的晚食。

下午不忙的时候郑杏花带着邱瑶仔细挑掉了里面的碎枝和梗子,又淘洗了几遍,虞九阙算完账来后帮忙,好奇地问:“这就是榆钱?”

郑杏花有些疑惑。

“小掌柜没吃过?”

虞九阙摇摇头。

“我不是本地生人,过去没怎么瞧见过。”

郑杏花从没打听过掌柜们的私事,不过也早就听出来虞九阙说的虽是官话,却带着点与北地截然不同的口音

过了这些时日,邱瑶早就不怕生了,她捧起手里的榆钱给虞九阙看。

“以前我们家住的院子就有一棵榆树,哥哥带着我摘过,娘给我们蒸了榆钱饭,好吃的。”

一句话提到了娘亲,邱瑶脸色微变,终究还是把这句话说完了,只是眼眶红了红。

她很快低下头去,继续清洗着盆里的榆钱。

虞九阙和郑杏花对视一眼,各自轻轻摇头。

丧母之痛哪里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忘掉的。

秦夏听虞九阙讲了邱瑶的回忆,想了想最终还是没做榆钱饭,免得兄妹两个触景生情。

他把榆钱分了两堆,打算一半做榆钱窝窝,一半做榆钱饼。

至于香椿芽也是同样,一半拌豆腐,一半炒鸡蛋。

再配上马齿苋包子和蒸面条菜,食肆里的五人凑在一起吃了顿绿油油的野菜宴。

家家入春都吃的野菜在秦夏手中化作珍馐,还是不对外售卖的那种。

不止把邱川撑得直揉肚子,虞九阙更是一个人就吃了五个比拳头还大的包子。

无论是邱家兄妹还是郑杏花,都已经对自家小掌柜的食量见怪不怪。

只是仍然好奇,为何有人能吃这么多却还一点不胖。

次日清明。

秦记食肆挂上了牌子,写明午间不开张。

郑杏花一早就跨了篮子,装好香烛,带着小姑子去给亡夫扫墓,邱家兄妹也去了郊外坟地,手上还有一碗用昨天掌柜特地留下的榆钱做的榆钱饭。

晨起食肆无人,他们的早食需要自己借后厨灶台做,不过食材可以随意取用。

兄妹两个回忆着娘亲过去的做法,打算端着这碗饭去当扫墓的祭品之一,也好借此告诉娘亲,他们已寻到了法子能够日日吃饱饭,养活自己。

这种日子里,秦夏和虞九阙自也汇入了往城外去的扫墓人流。

秦家不算土生土长的齐南县人,在县城没有称得上祖坟的东西,原主的爹娘还有爷奶都葬在城郊的一片山头上。

他们买了香烛、黄纸和元宝,又做了菜饭,拎上几个果子和一坛酒。

按规矩给坟包除了草,添了土,夫夫二人跪下磕了头。

虽说秦夏和此处安葬之人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但他代替原主重活一世,总要同样代人尽孝。

秦家后人还在,没有让这里无人问津的道理。

虞九阙往盆里投着黄纸,神色同样虔诚。

只是扫墓并非今日出门的唯一目的,清明清明,除了祭扫,还有踏青。

齐南县南郊有一片林子,春可赏花,秋可赏枫,乃是县城内的出游胜地。

若是食肆还没开起来,秦夏必定会趁这种时日,推车来这边做点生意。

不过现下一个食肆就够他们忙得脚打后脑勺,钱也没少赚,难得半日闲暇,他只想心无旁骛地和夫郎正经游春。

本意还想买只纸鸢,但当二人看到这片天幕早就被各种燕子、蝴蝶、老鹰挤满,顿时作罢,只因已经看到不少人的纸鸢刚飞两下就挂到了树上,或是和旁人的缠到了一起。

有那工夫,不如赏花。

“阿九,你可认得这些花?”

两人今日穿了新制的春衫,风一吹便衣袂飘飘,穿梭花林间赫然一对璧人如玉,引得不少人频频探看。

牵在一起的手更是不知让多少人刚冒头的芳心暗碎,而秦夏俨然毫不在意,只专心拂去落在哥儿肩头的花瓣。

“这是桃,这是杏,这是……海棠?”

虞九阙微微仰头,挨个辨别。

都说清明时节雨纷纷,今年的清明却例外地是个好天气。

天空瓦蓝如琉璃,细碎的阳光透过花林散落了游人满头满身。

“也不知这片林子有没有主。”秦夏赏花赏到一半,思绪突然拐了个弯。

“相公为何问这个?”

秦夏指了指枝头。

“只是突然想到,若是无主,过一阵子这里的桃花杏花海棠花,岂不就变成了桃子杏子海棠果?咳,也不知能不能来摘。”

原主的记忆里没有这茬,大概是因为原主过去对这些赏花吃果逛林子等事全然没有兴趣。

这问题很快就得了答案。

他们在游春的人里遇见了韦朝和曹阿双,四人凑在一起,前者替秦夏解惑。

原来这片林子乃是官林,按理说果子都是官府所有。

“不过就是些果子罢了,也没有官兵看守,若是摘上几个就走也无人理会,只要别论筐端就好,以及最顶上的向来不采,留给鸟雀。”

等到走累了,秦夏果断邀请邻居家小两口一起“野餐”。

两人装备齐全,从包袱里抖出旧被单铺于草坪之上,就可以挨个往外拿吃食。

竹筒里装着滤过的八宝茶,吃食是青团、大米包饭、两样糕点、洗干净的果子和一大盒拌杂蔬。

一堆东西摆满一地,看得韦朝和曹阿双的嘴半天没合上。

“不愧是秦老弟,准备这般周到。”

这些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样样精致让人不舍得入口,两边本就是偶遇,韦朝和曹阿双哪里好意思真的蹭吃蹭喝,客气半天,最后只一人拿了个青团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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