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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长哥哥,我需要睡上一觉。”他费力地撑起精神,嘴唇开开合合:“等睡醒了,我们再继续说话。”

前一秒还精神饱满的鬼魂,刹那间软倒在怀,陆眠先是一惊,随即想到鬼魂截然不同的另一面,又放下心来。

他珍宠地摩挲着司沐辰的面颊,轻声道:“睡吧,阿辰,你今天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其他人并不清楚前因后果,见司沐辰突然昏厥,都紧张地凑过来。

紧接着,他们眼睁睁看着本来容貌迤逦的鬼魂变得丑陋可怖,白皙皮肤被凹凸不平的烧痕取代。

那张脸,太过惨烈,方妍被吓得接连后退,跌倒在地。

“师兄,他……他怎么变了一副模样?”司徒敏敏蹙眉,疑惑道。

一般而言,人死后,尸体的模样就是鬼魂的模样。

像司沐辰这种不需要施展幻术,又能有迤逦容貌、又能有丑陋容貌的鬼魂,实在是前所未见。

司徒俞虽然年少成名,经历的实战却不多。

乍然见到这番场景,他刚想上前查看,就见原本晕厥的鬼魂缓缓睁开眼,看清陆眠的那一刹,那双眼眸由清澈纯洁变为冷漠狠厉。

其间还夹杂着隐晦而疯狂的爱意,浓烈到足以吞噬一切。

“陆道长!他不对劲!”司徒俞从腰侧抽出一张符纸,迅速打向司沐辰,扬声道:“快离开他!”

不同符纸对魂体的伤害也不可预估。

鬼魂此刻本就脆弱,担心他会再度受伤,陆眠不假思索地抓住那张符,揉皱成一团,沉声道:“别伤他。”

骤然从昏睡中清醒,司沐辰恍惚一瞬,脑袋自动同步另一个人格的记忆。

接收完记忆,他将视线投注在陆眠脸上。

那张脸白皙如玉,俊朗非凡,对待阿辰也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宠溺。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如玉君子,烧死他全家二十七口人。

“为什么要跑?”司沐辰伸出手,紧紧攥住陆眠手臂,拇指在他手腕处的红痕上摩挲一下,声音嘶哑:“陆眠,乖乖被我捆着不好吗?你为什么要逃跑?”

陆眠辩解道:“我没有逃跑,是…是你自己放我走的……”

司沐辰杨手掐住他脖子,道:“另一个我是放你走了,可我没同意放!你为什么不留下来?”

脖颈被掐住,陆眠呼吸不畅,只能尽可能仰起头,回道:“当时情况紧急,司徒家的人马上会查到西厢房,我怕他们伤你,这才带你远离危险的。”

“你这套甜言蜜语早就过时了,我不会再相信你。”司沐辰冷着张脸,继续道:“陆眠,我再也不会心慈手软,对待你这种人,根本无需温柔。”

对待你这种人。

我到底是哪种人?

陆眠很想把这个问题问清楚,然而,司沐辰根本没再给他说话的机会。

他只觉心口一痛,低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是鬼魂突然变长的指甲,正在一寸寸深入胸口。

“你……你真要杀我?”

司沐辰并未作答,只是抽离指甲,用力撕开陆眠胸前衣襟,染血的黑色指甲在他赤裸白净的胸膛上画出一个六芒星,又在中心空白的位置添了一个辰字。

做完这些,鬼魂扬起一抹让人琢磨不透的笑,咬破指尖,将其点在那个辰字上。

从指尖逸散的鬼气源源不断染上陆眠胸膛,血红符文逐渐变黑,随着时间流逝不断加深。

“不好!他在给陆道长下契!”司徒俞面色一变,率先冲上前去,“快阻止他!”

李子明听得云里雾里,“什么是下契?”

听着他们的对话,其余道士满脸震惊,手忙脚乱地上前帮忙,你一言我一语地解释道:

“下契的意思是鬼魂在人身上打下专属标记,此后,鬼在人在,鬼亡人亡,他们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是种死契,一旦绑定成功,除非身死魂消,否则终身无法解开。”

“只要有这个标记在,无论人在哪里,鬼魂都能立刻出现在人身边,你会有种无时无刻被监视的感觉。”

听了他们的解释,李子明反而镇定下来。

在他看来,陆眠对司沐辰爱得如珠如宝,被心爱鬼魂下契,心里指不定多乐呵呢。

果如所料,陆眠确实对下契乐意至极,甚至巴不得身体再多一个能随时随地出现在司沐辰身边的标记。

对于司徒家道士的关切,他摆摆手,道:“别管我,我心甘情愿。”

司徒俞脚步一滞,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场景。

陆眠身为除恶扬善的道士,爱上一个时而俊秀、时而丑陋的鬼魂。

在他所学的知识里,鬼物生性本恶,是世间最邪恶残暴的存在,身为道士,应该以保护天下苍生为己任,杀光天下所有鬼物。

然而,此刻呈现在他眼前的却是道士爱上了鬼魂。

他垂下眼,素来清冷的眸中划过一丝迷茫。

师父说的就一定是对的吗?鬼物真的生性本恶吗?司徒家世代相传的观念真的无懈可击吗?

下契结束,司沐辰用四肢牢牢锁住陆眠身体,下颌在其肩窝处又贴又蹭,阴气森森道:“陆郎,你再也逃不掉了。”

话音刚落,一人一鬼凭空消失,偌大的西厢房再没了他们的身影。

司徒敏敏面色凝重,道:“这只鬼怨气太重,比我见过的所有鬼都要强大。”

其他师弟道:“单凭我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师兄,我们要不要求助师父?他老人家最喜欢和鬼力高深的厉鬼交手,肯定会对这次任务感兴趣的。”

“就我们和阿辰相处的这段时间,他并没有伤人性命。”洛云有些犹豫,道:“师父他见鬼就杀,从不手软,万一阿辰有个好歹……”

司徒敏敏有些迟疑,“可是我爹说了,鬼物最擅长蛊惑人心,阿辰明显有两副面孔,我们和他接触的并不多,根本不能保证他从未伤人性命。”

她停顿片刻,又继续道:“而且方才他可是在众目睽睽下给俏道士下契,指定是想用俏道士威胁咱们。”

司徒俞道:“是有这个可能……”

“阿辰之所以给道长下契,是想和道长同生共死!”李子明佐证道:“他昨日就绑了我和道长,一夜都没有伤害我们,足以说明他不是弑杀成性的鬼。”

一片寂静中,洛云弱弱提议道:“要不我们先传信问问师父,有没有辨别鬼魂是否杀人的法子。阿辰要是害过人,我们就先试着解除陆道长和他的契约,再作法除他;阿辰要是没害过人,我们就放过他。”

司徒俞思忖良久,道:“按你说的办吧。”

另一端,司沐辰带着陆眠离开西厢房,本打算离开李府,却猛然发现除了被改成李府的司府,天大地大,早已没了他的容身之处。

察觉到鬼魂心情低落,陆眠用手臂环住他肩膀,道:“怎么不走了?”

司沐辰偏过头,盯着陆眠脸上不似作伪的关切,冷声问道:“陆眠,你真的失忆了?”

“对啊,当时我头脑空白,睁眼看到一对陌生男女站在我面前,让我去捉鬼,吓了我一大跳。”陆眠轻笑出声,“我寻思着,我也不知道失忆前的我本事如何,肯定不能轻易答应。”

司沐辰探究地看着他双眼,道:“为什么又答应了?”

陆眠挠挠头,道:“后来我发现腰间系着李老爷夫妇给的酬金,我了解自己,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既然收了钱,肯定是对这次任务有把握,就接下了任务。”

他笑得眉眼弯弯,浑然不似从前的疏离清谈。

单单是失忆,真的能让一个人的前后性格变化这么大吗?

还是说,陆眠根本就没失忆,现在所表现的不同都只是装的,是因为有所图谋才会来蓄意接近。

司沐辰垂下眼,藏起眼中一闪而逝的冷厉,道:“死后我常年呆在西厢房,除了李府,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地方能容得下我。”

陆眠拉住他的手腕,表情真挚,“去我家吧。”

“从今以后,我的家,就是你的家。”

司沐辰道:“捉鬼任务呢?你不做了?”

陆眠很是无谓,“不做了。司徒家的道士各个不分青红皂白,实在枉为名士,你要是还呆在李府,他们肯定不会放过你。反正李老爷也请了司徒俞他们除鬼,有他们在,就没我什么事了。”

一人一鬼避开下人,去往陆眠在李家的住所,刚推开门,就见常青正坐在桌前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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