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时至夏至双抢17(1 / 2)

时至夏至,鹭河田野里金黄一片,沉甸甸的稻穗漏出饱满的谷粒,又是一年丰收的季节。鹭河人一年种两季水稻,这个时候成熟的叫早稻。收割完早稻,还要犁田耙田,晒谷插秧,这段时间就是忙碌的“双抢”,也是一年中最热的一段时间,过了上午八点,太阳火辣辣的,很多稻田已经被晒得龟裂,哪怕是从山谷里吹来一阵风也是热的。不过,正是因为有了充足的阳光,稻谷才得以一天天饱满。如若这个时候下起雨,鹭河人又要担心水稻长虫生病。如果起风下雨,挂满谷粒的水稻会因失去重心倒在田里。倒在田里不好收割不说,天气热还容易长芽减产。

这些天,刘老师隔三差五打电话给满红,叮嘱他要时刻照看好稻田里的大禾米,不然长虫就功亏一篑了。满红每天早早地去田里,看看水稻有没有长虫,有没有生稻瘟病,大山和兰花也陪着来看。

大山说:“稻子成熟了,今天扛打谷机来田里,今天就可以收割。”

满红说:“二十亩地,我们三个人踩打谷机打稻子不知道要踩到什么时候啊?我请收割机来收割,一亩只要百来块钱,我二十亩也就两千块。”

兰花说:“家门口的田,干起活来方便,何必花这个钱,自己回来创业就是事事都得自己来干,处处都想着省钱节约,不然什么活都请人干,哪里划得来?”

大山说:“看满红自己吧,请收割机也可以,我们自己扛打谷机也可以。”

兰花坚持说:“两千多块钱也是钱,这钱给人家挣还不如自己挣了。”

大山和满红拗不过兰花,只好同意了。那阵子,他们三人每天早上天还蒙蒙亮就起床,吃了早饭就到田里去割稻子,先是弯着腰把禾苗全部割倒放在田里,接着三人一个人踩打谷机,一个人抱着禾苗来打,一个人在打谷机后面把稻谷装进蛇皮袋里面。

满红说:“本想机械化种田,现在机械化没搞成,又回到了原始的耕种方式,看着眼前的二十亩地,我就头皮发麻啊。”

兰花说:“一天干一点,一天收割一点,总有一天会干完的。”

大山说:“十几年没种过田了,种田比在工地打工还辛苦,我可受不了这个苦。”

兰花说:“你当年在外打工,我带着堂仔红仔十几年都是这样过来的,你还好意思说。”

满红说:“以前跟着妈种地就感觉累,这次种田虽然辛苦,你们看田埂上一包包的稻谷,多有成就感啊。”

他们在收割的同时,不远处还有几辆大型收割机在田里来回穿梭,不一会儿一亩地收割完了,收割机就如一把巨型电动理发刀,不一会儿就给一片片的田理了个光头。而满红他们却如手持一把手动剃头刀,一刀一刀作业,不仅累人,还效率不高。他们理一个头,人家可以理一大片的头。

满红说:“机械化就是不一样啊,我们老办法落伍咯。”

趁着休息的间隙,满红跑到远处的收割机旁观看,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收割机在田里作业,好家伙,收割机快速地在田里行驶,不论水田旱田,都来去自由、所向披靡,收割机前面的机器作业就像是一头铁牛吃草,正大口大口地吃着稻穗,收割机后面的机器作业就如牛排便一般,源源不断地将稻梗割甩在身后。收割机中间是一个巨大的稻谷储存的容器,容器装满了就一包包装进蛇皮袋,打包好再放在田里,效率高得离奇。

满红盯着收割机看,看得目瞪口呆,一下子便找出了差距。他回到自己的田里,看着大山和兰花累得满头大汗,一身是泥,心里五味杂陈。他说他也想买个收割机,可是收割机少说要大几万,好一点的要十几万,现在还拿不出这笔钱,等以后在农村赚钱了,站稳脚跟了,再去买一台收割机不迟。退一万步讲,要是创业失败,还是要回城打工,到时候买的收割机放在家里和一堆废铜烂铁没啥两样。尽管他做好了在农村扎根的准备,但面对买不起农机的现实,他只好这样安慰自己。为了提高效率,满红给打谷机装了柴油机,改变了脚踩打谷机的方式,着实让人轻松了不少,但效率依然无法和收割机比拟。稻穗划到手上脚上,划出血痕来,禾苗刺着小脚更是火辣辣直疼,还有令人讨厌的蚂蝗,只要脚踩进了稻田里,蚂蝗如吸铁石一样不痛不痒地吸附在脚上,待发现了痛痒的时候,蚂蝗已经吸饱了一肚子的血。满红最讨厌蚂蝗了,但凡遇到蚂蝗他都毫不客气地抓起蚂蝗,用一根小棍子将蚂蝗翻破肚皮擦在田埂上暴晒。

兰花说:“红仔,你还像个孩子一样,抓到了蚂蝗扔水沟就行,人家也是一条命啊。”

满红说:“妈,你就是心太善了,这蚂蝗爬在脚上吸血太可恶了,打又打不死,只有弄穿它晒死它才奏效。妈,您可能忘了,咱们刘屋人就是因为喝了水渠里的水,才把小蚂蝗喝进肚子里的,送到医院开了刀才救回了一条命。”

兰花说:“你说得也有道理,那你弄好了赶紧下田干活。”

这个夏天仿佛特别的漫长,二十亩水稻让人起早贪黑,风里来雨里去。满红见实在忙不过来,就把忠明忠平还有家里的亲戚都请来帮忙,忙活了近半个月总算收完了水稻。收完了水稻,还有晒谷的难题。夏天的天气就如女人的脸,说变就变,此刻还是艳阳高照,过一会就乌云密布。大山、满红负责把稻谷背到楼上,兰花负责用一根长长的木耙翻晒稻谷。楼上不够位置晒稻谷,就在左邻右舍的院子里也晒了些。兰花翻晒稻谷的时候,还不忘时不时看看瑞峰山和天南山的天气,鹭河的雨总是从这两座山先下起来,慢慢下进鹭河的。看见山上有雨线了,兰花就得连忙收稻谷,不然大水冲了龙王庙,晒干的稻谷也要被雨水淋湿,淋湿了的稻谷如果不及时晒干就要长芽。好几次,兰花看见了瑞峰山扯起了高高的雨线便在楼顶大喊:“大山、红仔要下雨了,快来帮忙收稻谷啊。”大山、满红放下手中的碗筷,迅速来到楼上收稻谷,刚把稻谷收起来,雨又不下了。

兰花看了看瑞峰山许久之后便说:“一阵风把瑞峰山顶的龙王给吹走了,可以晒稻谷了。”

满红说:“妈,我们还是要多看天气预报,不然不知道要被这鬼天气给捉弄多少回。”

兰花说:“天气预报哪有这么准啊,再说天气预报报的是全市的天气,我们市十八个县区怎么也难精准到我们鹭河啊。”

满红觉得兰花说的对,怨气也消了,再说也是在帮自己做事,哪里来的怨气呢。好几次听了兰花的收稻谷,果然收起稻谷就下大雨了。不过每次下雨,留个他们的时间都不多,有时候风大,一阵风,大雨就吹进了鹭河。收稻谷就如打仗一般,动作稍不麻利,稻谷就要被雨水淋,晒这么多稻谷总有顾此失彼的时候。大山偶尔会发两句牢骚,不是骂天就是骂兰花,说一碗水酒刚刚端起来,都到嘴边了还不让人喝。

满红说:“爸,你就少说两句,回头我陪你喝两碗酒。”大山这才作罢。

农历六月初六,千年契真古寺迎来了一年一度的晒经盛会。说来也怪,每年的六月初六,鹭河都艳阳高照,从来不下一滴雨。这一天,兰花照样晒谷,按理说晒经盛会她每年都要参加,但今年要晒谷,她就没有去祈福。

这一天,大山和满红也去看热闹,看完满红回了刘屋,大山在街角喝了两碗水酒也走了,他们随时准备待命收稻子,意料之中的是,这一天也没有下一滴雨。

回到家里,大山和满红忙上忙下,稻谷背上背下,肩膀都磨得起泡。大山说:“真是上了年纪,一年不如一年。以前在外面挑沙,一天可以挑几吨。盖这栋房子的时候,砖头和沙子都是我和你妈一担担挑上来的,现在背一会稻谷就累得不行,不服老都不行啊。”

兰花听了笑着说:“以前你几岁,现在你多大岁数了。都年过半百了,肯定不能和年轻的时候比。”

满红听了说:“爸,别闪到腰了,你少背点,我多跑几趟,多背几包就是。”

晒好了稻谷,满红找了一辆小四轮到瑞峰山脚下装了一车黄元柴回来,他将黄元柴全部卸在了自家院子里,但院子里放不下,他往大树院子门口也放了些。

大树见了忙说:“红仔,赶紧把你的黄元柴移走,现在天气热,你把黄元柴摆在我院子门口容易藏蛇。到时候被蛇咬了,我找谁要医药费去。”

满红说:“伯,不会有蛇,要是有了,我们抓了炖汤喝了。”

大树说:“那可不行,你没看电视嘛?电视上说,天气热,蛇容易跑出来乘凉,找到阴凉的地方就落脚安家,还有的眼镜蛇等毒蛇跑到家里来呢,怪吓人的,我可不想招惹他们。”

满红说:“我就放个两天,马上就拿去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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