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北暮王府(1 / 2)

风暴中的船只不存在沉稳的睡眠,尽管用了锁扣将自己固定在床上,但随着每一道海浪的拍击,科舒威都会在床上被来回地甩动。

在梦中,他感觉自己在万米高空中小心翼翼地走着独木桥,又不可抗地跌落下去自由落体,梦中的坠落让身体下意识地猛然抽搐,他顿时惊醒过来,在发现只是虚惊一场后又沉沉睡去。

又是一道起伏的浪潮将宫宇号前段高高地托起,待到尾部沿浪徐徐爬升时,又顷刻溃散让船失去支撑砸向海面。这剧烈的颠簸在他的梦中又是一次高空坠落,但这次他没有在现实中惊醒,意识却是在梦中醒转。

他很是诧异,任由身体向梦中的大地俯冲下去,随着他的极速坠落,天空立马黑沉下来。

穿过云层,科舒威一脸茫然的向着正下方的世界看去,那里蔓延着大火,遍地的火光能压过夜晚不眠的城市,燃烧的竹林与房屋腾起滔天的焰浪,在张牙舞爪地迎接着他。

“这里是?”

科舒威在空中控制身形,随着落地轰隆地巨响,激起冲击波扬飞四周的灰尘,一时压倒了正肆虐竹林的火焰。

他稳稳站立在碎裂的地面上,这里除了大火,还有淅淅沥沥的小雨洒落,透过稀稀疏疏的竹子,他看着远方那熊熊燃烧着的小城,火焰烧得正烈,不断地有房屋坍塌,激起弥天热焰。

“这是……北暮王府吗?”

顺着右手异样的感觉看去,不知何时,一把凌厉的长柄北地弧刀牢牢在握,刀身上那细致的刀纹在火光的映射下闪烁,沾染着不少红得泛黑的人血。

看着它妖异的内弧,科舒威终于回想起十六年前的这个夜晚,裁决庭接下协同屠尽北暮王府的任务,也是那天,他首次参透了名为“诸武”的命衡体质。

先前在冰原上和那黑影交手也正是在这片竹林中,他本应该在第一时间想起来的,但是…但是为什么呢,那时候的他为什么记忆一片空白,只觉得全然陌生呢?

科舒威一下子惊醒过来,突然的起身崩开了固定身体的锁扣,加之船只的倾斜,一个翻身摔下床去。

为什么没能想起来,难不成光头说的没有掺假?真是无上意志抽取了自己的记忆幻化成了往日之影?

困倦的睡意全然消退,他在脑海中努力地回忆那个夜晚,但那段过去就像是大火燃烧后的灰烬般,抓住什么就消散什么,最后连北暮王府这个名字都不记得,只留下萦绕着的不安。

平复气息恢复理智后,他站起身来,将脑海中的杂绪抛除,说到底无上意志的存在与否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他又不是宫宇号上的一员。

唯一对自己有影响的就是那个往日之影了,命运之外的死亡固然耸人听闻,但前提是这个往日之影能杀掉自己,显然科舒威不觉得它能。

须臾明亮的雷光透过船窗照射进房间,他向外眺望,窗外黑沉沉的,浓云漏不出分毫月光。

自己似乎没有睡着太长时间,船外的天景和之前相差不大,正当他这么想时,倒在地上的闹钟响了起来,他下意识地伸手去关,手却又停在了半空。

他明明记得,自己设置的闹钟是六个小时,那么现在应该是早上十点多才对,为什么外面还这么黑?

是极夜吗?要知道现在早过了冬至日,极夜现象正向高维度地区回退,港口所在的南纬68度也恢复了正常的日出日落,这艘宫宇号在风暴鸣潮中的航速有这么快?根据时间推断,现在差不多到了南纬74度又或者更远的地方。

在这片深黑的海域,极夜可不是什么值得观光的奇景,要知道大多的海兽袭击事件可都发生在夜晚啊,宫宇号往南走就注定要一直处于极夜之下。这些群人怕是得多长几双眼睛来保持警惕了,但是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又是一道浪潮打了过来,房间内没有固定好的椅子等物品齐刷刷地在地板上滑动,发出令人厌烦的噪音,科舒威顺手抄起一把椅子放在桌子旁坐下。

既然睡意已无,他便拿出了那个光头送来的异化版简易空间跃迁卷轴,开始研究。

空间跃迁哪怕是简易的版本,放眼全世界都属于秘不外传的奥术,科舒威认识的高人可不少,会用的却只有那个少年。然而保密程度高并不是它使用者如此稀少的直接原因,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超高的门槛和细微入极的操作。

将卷轴平铺开来后,第一眼他就呆住了,这里面压根就没有任何文字记载,所谓卷轴,更像是卷起来的羊皮包裹,而在包裹里面只有四块方正,暗淡无光的黑色块石,像是镇纸用的案石。

这四块案石能略微吸收周遭的光线,卷轴一打开房间立马就暗了几分。

疑惑地用手拿起一块,科舒威稍微用力紧握,奇异的感觉便从案石传到手上,又沿着经脉贯透全身。随着手上力道的增加,这份感觉越来越趋近实体,先前他被空间跃迁时缠绕的丝线再次出现,仿佛下一秒,若捏碎案石,他便会原地消失,闪烁到一个未知的地方。

“好一个异化之法啊。”

科舒威不是什么愚钝之人,他立马就大概知道了如何使用这些案石,难怪光头强调了异化版,原来是这么个异化法。

不过很奇怪的是,在自己二十多年的刺客生涯中,裁决庭让自己接触过的东西,见过的世面已经足够多了,而像这样的怪异案石却闻所未闻。

又摸索了一会后,他终于完全摸清楚这案石中的空间跃迁的使用方法,此时肚子也已经有了明显的空腹感。

分明刚上船的时候,这群人还跟自己说一日三餐都会送上门,怎么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动静?

又是一阵颠簸,这次好像遇到了最为汹涌的巨浪,让整个房间都有些倾斜过来,散落的物品像是被激流冲击,裹挟着上下翻滚。倾斜的角度之大,连科舒威都要去刻意地稳住身形。

一盏固定在墙上的玻璃灯罩被滚落的物品砸裂,正中靶心,玻璃清脆的碎裂声、灯泡炸开后的电流刺鸣声一齐闪过他耳侧。

“狗日的什么情况,这船要翻了吧?”

一边在心中惊骇,他一边双腿用力将自己稳住。不料的是,随着倾斜角度的越来越大,科舒威已经没有办法轻易站直,他急需抓住什么东西不让自己也滑下去。

于是他猛地向一侧移动,像猿猴一样伸手去抓住一根粗壮的青竹。

房间的倾斜角度已经到了三十多度,虽然没有再继续扩大,但也没有回复正常的迹象,宫宇号就像是……保持在飞檐走壁的形态?船只怎么可能会是这个状态!

隔着船壁隐约传来的潮声停息,船外的隆雷作响声和暴雨乌拉冲刷声也消失不见,那熟悉的诡异感又来了,紧接着乍起的噼啪之声围绕着,充斥着这间房间,像是烈火中木材的哀嚎与钢骨架的高温变形颤鸣。

咽下一口水,科舒威明显地感觉到炎热,房间内光线已经失控,明明没有火焰,但就是挤满了炙热的火光。

他紧紧抓中青竹,青竹淋雨后湿滑的触感传到手中,科舒威刹那间想起,船舱内怎么可能存在高耸十来米的竹子?

来不及细想,随着建筑物崩裂的巨响迸发,火焰瞬间冲破了墙壁吞噬着一切,宫宇号正轰然倾倒……不对!不是宫宇号,也不是倾倒,是这个房间正濒临倒塌!

科舒威直接催动奥能,凌空飞起,一脚踢碎厚实的木门冲了出去。

回首望去,在他身后那还有什么宫宇号,赫然是一座四层的木屋在火焰中轰然倒塌,腾起的焰浪鲸吞掉科舒威,他于空中再度借力,才破开焰浪腾飞出去。

在空中向下看去,下方是正化为一片火海的北暮王府!可现在的他已然丧失了关于这里的一切记忆。

于空中辗转腾挪,他最后落在了一处宽阔的清水庭院,这里尚未被火势完全吞噬,只有些许火苗正在壮大。

冰凉的清水没过他的脚踝,水面在淅沥洒落的凉雨和旋聚向天的热风中颤动不休。早在空中,科舒威就察觉到了这里的死寂,空空充斥着各种噪音,却一个人影都没有。

但像这样燃烧着的宏伟舞台,又怎会没有主人盛装登场,为自己这位来客翩翩起舞呢。

那把长柄北地弧刀垂挂在腰间,他旋身拔刀,随之而出的还有数道风鸣——八方通透。一回生,二回熟,科舒威不会再给往日之影留有机会。既然是自己的影子,刺客的影子,那它定藏身于阴影众伺机突袭。

科舒威狂啸,以焚烧与风鸣为和声:“你个狗东西,来让我再见识见识你的手段!”

他也不打算避其锋芒,只是静静的站立在池水中,刀尖垂下点水,凝固的黑血染开红晕的池水。

一分钟过去,雨水湿透了他的衣物,这里却还是一片的死寂。

两分钟过去,炙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庭院被蔓延的烈火点燃。

三分钟到来,终究是舞台的主人沉不住气,庭院中那扇高大的楠木大门被一刀砸开,如同黑熊般雄壮的黑影佝偻着身姿走了出来,他手中握着比长枪还长的巨刀,刀身宽粗无锋,形似内弯的龙牙,看来是要走以力破巧的路子。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