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缇萦(27)322(2 / 2)

田昐最讨厌窦家的,无疑是那副时刻端着架子的清高样。

自诩名门望族底蕴深厚,可细数起来也不过是靠着族里女眷得来的荣华富贵,窦婴靠做太皇太后的姑姑,而他靠做太后的姐姐。

大家都是一丘之貉,底细也都一清二楚,为政多年没有谁的手里是绝对干净的,他窦家有什么资格高人一等。

就该狠狠地摔一摔。

“窦大人,见了老朋友也不来起身迎一迎,当真失礼。”

尖利的声音在地牢里回荡,掩不住的小人得志,猖狂无比,窦婴动了动断骨未接的伤腿,尖锐的刺痛钻入肺腑,勉强才能忍住痛呼,“丞相大人见谅,伤腿未愈...”

倒是识时务,未曾再装出以前那一副惹人恶心的清高样,田昐静静地欣赏了一会儿,却没有放过他。

冲狱卒使了个眼色,后者示意,很快把瘫在茅草堆上无法动弹的窦婴扶了起来。

痛苦的呼声在大牢里回荡。

“田昐——”

窦婴忍住剧痛,再也维持不住强装的体面,”陛下有令不得动用私刑,你焉敢阳奉阴违...”

动用私刑又如何呢,这里谁会说出去?

“窦大人自个儿摔断了腿与本相何干?”

田昐今日来不只是来泄愤,更是来落井下石的,自然有恃无恐,掏出怀里的书信,亮到了窦婴眼前,“你养的那条狗倒是听话,告到了陛下那里,老夫可是受了好大一番训斥...”

话是这般,可神情却半点没有被斥责的愤懑,嚣张的态度也丝毫没有收敛。

窦婴心一凉,看清面前书信内容之时,尚存的一丝希望彻底破灭。

陛下书信之间与田昐这贼人,甚至舅甥相称,似乎毫无芥蒂,说是因他而受训斥,其实不过提及两句,甚至未曾让田昐停手的意思。

陛下彻底放弃了窦家。

“老匹夫,你这辈子也别想在我手里翻身——”

满意的看着窦婴一点一点绝望的神情,田昐笑得张扬,凑近了几分,语气阴毒,“你等着,你窦家那些走狗,包括那段宏,也别想好过。”

说罢,扬长而去,背影在烛火的摇曳下无比膨胀,几乎吞噬了整个墙面。

被毒蛇咬住死死缠着,窦婴忽地明白自己到死之前,田昐是绝对不会松口的。

不仅他会死。

连与他走得近的那些人,也都不会有善终。

窦婴本寄托于陛下会记挂着他窦家昔日的功劳,如今却发现他以为英明的陛下,却好似被蒙蔽了双眼从而偏听偏信,俨然成了太后和田昐最好的遮荫伞。

天牢里日夜不分,隔日才管一次饭食,新送来的馒头甚至长出了青黑的霉点。

膝上旧有的断骨之痛钻入肺腑,身上新添的鞭痕也深刻入骨麻痒难耐,残破的身躯几乎没有一块好肉,但心里的麻木和绝望吞噬了疼痛。

窦婴不甘心。

他们窦家倒了,薄家虽有陛下庇护却门第单薄,绝对不会是田家的对手。

朝廷无疑会是田家的天下,而他纵横半生,最后只能死的这般窝囊,窦婴无论如何也不能甘心的。

所以终于下了决定。

他还有一件东西未曾现世。

那是即便贵为君主的陛下,也不得不顾虑和违抗的东西。

能救他的命,也能救窦家的命。

而就在消息传出之时,在窦家未曾注意到的暗处,一模一样轻飘飘的绝密信件,最后却一式两份,一封如窦家所愿送出了长安,一封则是兜兜转转到了丞相府。

惊起了一阵午夜风波。

“那老东西手里居然有先帝留下的密诏?!”

拆开信件囫囵看了个大概,丞相府便碎了一套茶盏,哗啦声下碎瓷片飞溅,田昐脸色难看。

“老匹夫还留了这一手...”

手下识趣不作声。

只是暗自揣度,丞相这句老匹夫,不知骂的是窦婴,还是骂的先帝?

田昐虽未言明,但的确连先帝也骂了进去,总归他与先帝也算是相看两相厌,

他入朝为官时已久矣,最讨厌的无非是先帝。

若说如今的陛下是时刻出鞘的寒刃,当初那位陛下便像一团能灼烧人的烈火,即便是中年时也依旧余烬未消,办事从不按常理出牌,喜好难辨且让人难以捉摸,无论是做他的后妃还是做他的臣子,都苦不堪言。

他与姐姐,正好体会个中的苦楚,只因为先帝发疯遭殃的却是他们田家。

早期被窦家和窦太皇太后压得抬不起头,晚期又被横空冒出来的薄家抢了风头,两头不落好。

谁能想到先帝晚年做起了痴情种,守着椒房殿的皇后一心一意,甚至为了皇后在朝堂横空扶出来了一个薄家,而他姐姐到手的皇后之位飞了不说,他外甥也险些没当上太子。

田昐本想把这账算到薄家头上,可他的皇帝外甥护得紧,再加上薄家那一群门第单薄的很,没几个实际有威胁的肥差,田昐便也只能压下这恨意,私底下咒骂一下罪魁祸首。

如今隔了十几年还听到刘启的消息,新仇旧恨加一块儿,田昐按耐不住,“去给本相找——”

先帝驾崩之前曾召重臣议事,那时他田家还不够资格进入宣室殿,所以不曾得知当年那短短几个时辰谈论了些什么,如今想起来,若是真有遗诏,只怕便是那时留下的。

以先帝的性子,田昐不觉得那遗诏上会写什么对他有利的内容。

能让窦婴留到最后一刻才拿出来的遗诏,也绝对不会是些无足轻重的东西......

先帝遗诏,即便是如今的陛下,也不敢堂而皇之地违抗。

田昐焦虑到了天明,等手下来回禀说是一无所获时,心头的焦虑更是升到了极点,难以抑制。

“就算是把窦家翻个底朝天,也得给我把那东西找出来...”

“大人...”

手下领命,却还有顾虑,“若真找到那东西,该如何处置才好?”

如何处置...

田昐愤怒着急到极点的心情恢复了几分理智,神情几转变化,咬了咬牙,“毁了也好,烧了也罢...”

大不敬的事他也不是第一次干,未曾经过众臣验明的先帝遗诏,烧也就烧了。

只当是张废纸...

只要不出现在皇帝眼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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