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三毛(2 / 2)

外公说:“我推你妈出去走走。”

母亲接着说道:“妈现在这样,能下床吗,要不还是问问医生吧。”

妗子说:“我昨天都问过了,医生说能,但要看妈愿不愿意,不能惊吓到她。”

外公推着轮椅来到病床前,母亲给外婆穿好衣服,说:“妈,爸来看你了,你陪爸出去转转。”

外公推着外婆走在医院公园里,边走边说:“红霞,你看,那边的花开了,我记得你年轻时最喜欢花了,想起来你我第一次见面还是在花园里,那时候我是一个工人,下午干完活回家的时候,太累了,就坐在花园里歇息,这时候我听到花园里有声响,我还以为是黄鼠狼在里面蹿腾呢,起身一看,你头带着花环,手里拿着花,哼着歌在花丛中走着,正值黄昏,阳光打在你脸上,真美啊,从那以后我就天天去花园里找你,你也不避我,最后我鼓足勇气向你求婚,你把手中的花递给我,我知道你是同意了,后来咱俩就在村里办了婚礼。”

外公看了看外婆,外婆看着花坛里的花,沉默不语。

外公接着说:“唉,你跟我也没享福,结婚第二年有了大儿子王龙华,第三年生了二儿子王龙飞,最后你说你想要一个女儿,可当时家里条件不好,但你执意要,第五年有了咱女儿王红枫,咱俩就这样从小把他们几个拉扯大,当时穷苦,你陪我下过工地,捡过垃圾,要过饭,几个孩子也跟着咱俩遭了不少罪,不过好在都把他们拉扯成人了,现在都已经结婚生子了。”

“老大娶了村上老杜家的女儿杜知秋,那可是文化家庭啊,咱村上第一个上完高中的就是他女儿,你当时还说龙华是捡到宝了,娶这么个媳妇,他俩结婚后生了一个女儿,叫王云梦,可惜她一生下来就先天性听力障碍,不过小姑娘现在也很争气带着助听器,硬是进市里重点班了,咱老王家一辈子没文化终于要熬出头了。”

“还有老二娶了邻村李老汉的女儿李莲,李莲也是个能干的人,跟着龙飞走南闯北的,他俩结婚没两年生了王朗,小伙子也是随他爸,有个混劲儿,性格很牛一样。”

“最后咱女儿王红枫,还记得红枫这两个字还是你起的,你说你希望她能像红枫叶一样,不为艳丽为骄,不为平庸而燥,女儿嫁到了王庄老刘家的四儿子刘国文,在这一圈里我最满意国文,虽然当时娶红枫的时候没有钱,但红枫愿意嫁给他,这几年国文混成人了,对咱俩都不错,他父母走的早,在他心里一直拿咱俩当他爸妈看待,他俩结婚头年生了大儿子刘平,第四年生了小儿子刘年,2011年,有了女儿刘光,现在一家五口过得不错。”

“唉,红霞,这些你都忘了吗,他们都是咱俩一手拉扯大的,咱们看着他们从一个小小子长成人,看着他们结婚生子,有了自己的家庭和生活。”外公说。

说罢,外公看向外婆,外婆还是看着花坛里的花,眼角落下一滴泪,突然外婆开口说:“文山,我想回家。”

外公被外婆突然的一句话惊到了,随后推着外婆,说:“好,咱回家,不管到什么时候,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温情在此刻于他们身上具象,我想这才是爱情的样子,母亲和我们站在远处看着他俩,不觉间天已见暗,可我眼前却是明亮的。

第二天,二舅开着车把外婆接回家,医生说回到家后要有人陪着她说话。慢慢的她就会记起来东西了。

过了两个月,父亲休假回家,那一天晚上,父亲和母亲吵架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红枫。”父亲说。

“我想干什么,你告诉我你心里还有没有这个家。”母亲说。

“我心里怎么没有这个家,我最在意的就是你和孩子们。”父亲说。

“那你告诉我手机上这女的是谁,你还给她发红包。”母亲哭着说。

“我都跟你说了,这就是工地上的朋友,找我借钱,我总不能不借吧,你看你因为这一点小事值得和我吵架吗。”父亲说。

“我因为这一点小事和你吵架?你心里根本没有我,我要和你离婚,我不跟你过了。”母亲哭着说。

“红枫,当着孩子的面儿你能不能不要胡闹了,我都和你说的很清楚了,是朋友,你不要无理取闹了。”父亲说。

“我无理取闹?我自从跟了你来到刘家,受了多少委屈我说过吗,你从来没有关心过我,现在还说我无理取闹,那今天谁也别想好过。”母亲说。

说着起身把杯子摔在地上,我和姐姐被吓住了,弟弟听到声响哭了起来,父亲气不过,愤怒的说道:“好,喜欢摔东西是吧,那今天就让你摔个够。”

父亲把放在桌上的录音机摔碎了,又把茶壶扔出去,最后拿起凳子狠狠地摔在地上。

母亲受了惊吓,随后跑到平房顶上,跳了下来,我和刘光没能拦住她,母亲落在地上的时候肚子流出鲜血,牙齿也磕掉一个。

我转身愤怒地质问父亲:“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妈,你不是我爸,你不是!”

父亲顿时没了怒火,随后赶紧跑过去把母亲扶起来,说:“红枫,你这是干什么。”

母亲看着父亲,说:“你不用管我,我死都不用你管,要不是因为刘平他们我早就和你离婚了,这些年跟着你我太委屈了。”

父亲紧紧抱着母亲,随后打电话叫来二舅,二舅到后,父亲赶紧把母亲抱到车上,说:“赶紧去医院。”

回来之后,母亲便离家出走了,父亲把我和刘光安置在桑盘小学读二年级,办的住宿,父亲便去找母亲了,找了好几个月终于找回来了,说是母亲去到了青海,在哪边找了份工作,父亲也是四处打听最后才找到。

从那以后,我有一年都没有理过父亲,虽然母亲已经原谅父亲了,但我在当时心里还是狠他的。

如泥酣睡,优美的生活仍梦中游走,终曲的尾音于雨中跌落,群星闪烁,希望在微火中长存,就像人生的音符,起落却不逃脱,缓慢而又坚定。

那些看似美好的东西,其实都在掩盖悲伤的内核,而那些看似悲惨的命运,其实就是悲惨的,命运不会厚待谁,麻绳也专挑细处断,一切从那天开始,吵架成了家常便饭,我和刘光每天见证着闹剧的上演,又等待着悲欢的落幕,那一双眼睛在当时本该看往太阳,却在这个环境下充满了悲怆。

这一年,我上三年级,母亲把我们从桑盘转回家里。

半个学期过去了,临近考试,我当时不想读书了,于是就在考试当天逃课回来了,母亲知道后把大门锁上,拿着扫把狠狠的打了我一顿,但我脾气犟得很,直到父亲回来也把我打一顿,我一气之下就跑出家门。

夜晚,我跑进田地里,父亲在后面追,后来我跑累了,父亲追上来一把提着我的衣角,说:“臭小子,挺能跑啊,咋了,打你一顿你就离家出走了,心里承受能力太差,想当初你爷爷打我的时候,我跑都没跑,就站在那里不动,让你爷爷打。”

我看着父亲说:“那你是不是傻,别人打你,你都不知道跑。”

父亲又给我一脚,说:“臭小子,怎么说你老子呢,我当时知道,一旦跑了便回不来了,他可不会像我一样还出来追。”

我低着头,不说话。

父亲把我背在背上,边走边说道:“你以为爸妈是真想打你啊,像咱家这种情况不读书就没有出路,你只有把书读好了,才能走出王庄,走出县城,才能一辈子不下苦力。”

我被父亲的话感染,说:“爸,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不逃课了,我会好好读书的。”

第二天父亲把我送回学校,又找到老师,说:“老师,对不起啊,我家刘平太不懂事了,竟然敢逃课,昨天我和他妈已经把他狠狠地打了一顿了,真是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老师说:“现在孩子玩心重,这没事的,只要孩子回来就行。”

父亲笑着说:“对,老师说的对,没事老师,在学校你就如同是他们父母,这孩子要是不认真学习,调皮捣蛋你该打打,该骂骂。”

老师笑了笑,说:“行了,刘平父亲,我要去上课了,刘平这孩子其实挺不错的,做父母也要多关心一下孩子的心理。”

父亲说:“好,我知道了老师,那就不打扰你了。”

回到家中,父亲还是一如往常的抽着烟,见到我回来了,开口说道:“回来了,去厨房帮你妈做饭,今天晚上吃火锅。”

我开心的不行,丢下书包就跑向厨房:“妈,我来帮你。”

母亲笑着,说:“都弄好了,把菜端出去就行。”

那夜,父母和我聊了许多,那夜,父亲也喝了酒。

第二天放学回家,看到三伯醉醺醺地躺在地上,我不知所措,赶紧去喊父亲。

父亲赶过来,立马红了脸,看着地上的三伯说:“天天喝酒,明天要坐车走你不知道吗,一天天净给我惹事。”

说着父亲火上来了,抡起拳头往三伯身上打。我见状赶紧阻止,但没什么用,母亲赶过来,叫住父亲,说:“国文,你把他放开,像话吗,哪有弟弟打哥哥的,还当着孩子的面。”

父亲这才罢手,母亲接着说:“他是好喝酒,也是该打,但不能当着孩子的面,你让他以后怎么在孩子们面前抬头,就这样吧,把他弄到床上,车票改到后天,睡觉吧。”

从我记事起,三伯就一直都是酒鬼,他喝白酒就跟喝水一样,一瓶直接三口喝完。三伯没有娶妻,可能因为他看起来比较傻,所以也没有哪家闺女愿意跟他,村里人都叫他傻老三,可在我心里面三伯一直都是最聪明的,不争不抢,从小我最喜欢和三伯一起玩,他总会像个孩子一样哄我们开心。

放假,母亲闲来无事带我和刘光刘年,又叫上宋奶奶一起去三山水库玩。

三山的景色很美,说是叫三山,其实就一座小山丘,水库是大闸蟹养殖基地,我第一次去那里,就被眼前的景色吸引,宽阔的水面,远方又有几座山,映衬着夕阳,一副岁月静好。

母亲拿出手机,说:“来,你们三个站在一起,我给你们拍张照片,”

回到家中,吃完饭,我回到房间,又抱起那本«三毛流浪记»,这本书我一直拿着看,王孩儿似乎也忘了这茬,但我真的很喜欢这本书,也就没打算还给他。

翻看书籍,三毛的故事真的悲催,好像我和他的也没什么不同,除了我有家,他没有。

摇铃唤潮汐,舍生换喜剧。我总是喜欢在深夜感伤,似乎这样的生活在我看来就是阳光下的黑暗,悲喜中度过,又在悲喜中沉睡。

不觉自己是什么样的,面对世界,面对生活,都是退缩的,总是逃避内心,而我尚知这不是办法,这不是结局,但即便手里有枪,也无法直面自己,直面现实的谜底,或许我是悲情的,可欢乐也时常洋溢在我的脸上,或许我是欢乐的,可悲情却是我的内心,矛盾的人,紊乱的我,如若真说我是什么样的,那可能就是温情的,一步一泥泞的路上,那极端的生活已经模棱两可,沉寂在死海中,所以我是矛盾的,看待世界的方式总是很沉静,但又很躁动,有时也会摆弄些陈词滥调,有时却又深爱新世纪浪潮,命运就是这样的,而你我绝不能活在既定的条框里,那该多没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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