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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见的是昏暗得发红的天空,那干涸的土地皲裂得分裂开,枯槁的树干东歪西斜地散落在荒芜当中,没有任何生命的气息,就连那凛冽的风都是以摧枯拉朽的气势似要将整个天地都掀翻。被卷席在风沙里袒露着白森森的人类骸骨,以及还没有变成骨架而只是仅有一层皮包裹在骨架上的干尸。然而这并不是最为恐怖的,更为恐怖的当然是在那的目光所及在之处所有的鬼物——

它们与在贝蒂马车上的这只没什么不同,它们干瘦的躯体在沙土里匍匐着。那些青白色的眼睛全都在注视着贝蒂所在的方位。贝蒂能够从这些鬼物的身上感受到一种气息:饥饿。极致的饥饿。似乎要撕碎吞食贝蒂的极致饥饿。

贝蒂立即将布帘拉起来,完全地缩回莉莉安的怀里。

她感受到一双双干枯的手已经触摸上马车,敲得马车壁上发出“咚咚咚”的响声。

莉莉安询问了外面的马夫,问是否触碰到了什么树枝之类的遮挡物,马夫说并没有。在这短暂的时间里,贝蒂已经可以看见那密密麻麻全部涌过来的干尸,这荒野里这辆小小的马车似乎成为了唯一的猎物。而那只在马车里的鬼物已经凑近在贝蒂的眼前,那种枯槁烧焦的味道充斥进整个鼻腔,它好像能够触碰自己,正像它们能够触碰马车一样。

该死,快走开。

贝蒂在心里恐惧地想着。紧紧躲在莉莉安的怀里。莉莉安似乎察觉到贝蒂的恐惧,她紧紧揽住贝蒂,散发出了一种强烈的保护的屏障。贝蒂仿佛感受到那些可怕之物在逐渐离去。

“我的小姐被吓坏了。亲爱的,不要害怕,只是碰倒了一些遮挡物而已。应该只是树枝。亲爱的,不要害怕。是因为外面那些尸体吓到你了吗?都怪战争啊,是战争让这么多人衣不蔽体食不果腹,饿死了这么多的难民在这块地界。我们赶快离开这里,去躲避这次的战争。”

贝蒂感受到莉莉安一直在抚慰自己,但后面的贝蒂没能听得太清,依旧是感觉到自己处于浮浮沉沉的境界之中,似乎随着这虚无缥缈的船舶,不知到底要去向何处。

耳边莉莉安轻柔的声音,变得模模糊糊:“是战争啊...小姐....是战争的原因...那些可恶的德国军...”

浮现在贝蒂昏沉里的,是那不久之前刚刚才从外面所见的。昏黄的土地几乎蔓延至天边而去,试图着将天际也要染成昏黑杂乱的一片。光秃秃的枝丫嚣张得要刺破苍穹,飞来觅食的乌鸦停留在一具死去腐烂黑色的人类尸体上啃食,那红色的落日,凄惨而又触目惊心地挂在暗色的天空上。呼啸而过的风、白花花的骨头、乌鸦刺耳的啼叫...

贝蒂醒来的时候,以为自己还在那辆马车和那片荒芜当中。

因为在眼前的这只阴灵依旧是那枯瘦如柴那只,它的双目大睁,那圆溜溜的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脱落下来。贝蒂睁开眼睛所见这样的场景,没有第一时间发出惊叫,是因为她在梦里又将这只阴灵的模样,仔仔细细观瞻了一遍。所以即使是睁开眼睛这时,她只不过以为还是在梦里而已。

贝蒂躺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俯身看着她的家伙不是梦里的景象。她瞬间感觉到脊背寒凉,她想呼喊莉莉安。不过比起贝蒂声音更加快一步发出来的,是有人推门而入进来的声音。

贝蒂不可思议地看见这只鬼怪在听到脚步声后,从贝蒂的身前急忙跳下去,近乎是瑟瑟发抖地躲在了这张床的床下。贝蒂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形,心中惊诧地看向门口,看见一个男孩站在那里。

看起来似乎5岁的模样。身姿挺拔,五官深邃,鼻子挺直而没有钝感,全然是一张英俊的西方面孔。不过年龄倒是还小,无法预测将来是否能保持这样的面貌。然而只是这样年纪的小孩子,却能够察觉到他那显得幽深的双眸,看起来富有渊博的知识与无尽的涵养。

虽然第一眼就觉得这个人必定是不简单,但即使这样傻呆呆看了对方一阵,贝蒂还是没能够看出这个男孩的身上到底有什么让鬼魂忌惮的地方。对方似乎瞧见贝蒂醒了,要出去找人还是与别人说些什么,不过那些贝蒂都不在意。

因为在对方转身要离开之时,贝蒂察觉到在床底那只鬼怪在慢悠悠地爬出来。不用低头,也可以看见那从床底伸出来的、也是干枯可怕的双手。贝蒂立马跳下床来,往那个朝外走去的男孩奔去。即使脚上没有穿鞋都无暇顾及。她隐约看见,她一跳下去找他,那只鬼魂就又缩进去了。

于是更加卖力地朝那个男孩跑去。

在对方没有反应过来之际,贝蒂已经跑到了这个男孩的身后。在这个陌生的男孩面前,贝蒂到底还是有些无措,只是乖巧安静地站在他的身后。

他转头来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贝蒂无法从他这幽深的眼瞳重判断出什么情绪,也无法从这墨绿暗色的虹膜上读取到信息。只觉得他分明不过是一个小孩子,这双眼睛就已经显得那么成熟稳重。

他好像要准备下楼去,贝蒂也就沉默地跟随在他的身后。

他走一步,贝蒂就挪动一步。

贝蒂所在的这个角度,自然只能够看见眼前这个男孩挺拔的脊背。

不过就这个男孩的背影而言,却莫名地给贝蒂来带一种安心之感。或许是亲眼看见那只鬼怪在忌惮这个男孩而逃离,又或许是这个男孩似乎天生就有一种无论如何,也如此沉稳可靠的气质,便让贝蒂觉得这个男孩很是可靠。

但实际上,就贝蒂所在的这个角度,可以轻易发现这个男孩还是比较的消瘦。

这种消瘦并不是饥饿或者困苦而导致,看起来倒是更加偏向本人的体质所致。

他的后颈挺拔而又细瘦。垂在腿侧的手腕骨凸起一个冷冽而又锋利的弧度。他棕黑色的发丝打理得很是整洁。就连那耳朵也是一个比较精致的形状。

紧接着,比较吸引贝蒂目光的就是所在的这道楼梯。

贝蒂不知道这楼梯的扶手是什么材质所制成,抚摸上去明显感受到冰凉顺滑之感,这漆黑的颜色将贝蒂白皙的手掌颜色几乎分隔开。在周围的墙壁上所描绘的花纹似乎并不是墙纸,繁杂而又低调地淡淡印在墙壁之上。目光所能平视的,是那即使在昏黑的天花板上似乎都闪闪发光的吊灯,铺满整个一层的深色的地毯的图案似乎描绘了一个唯美的艺术家画作。那些摆放整齐的银器与甲胄,都是如此应接不暇地出现在贝蒂的视线里。

“汉尼拔?”

贝蒂的目光顺着声音凝视过去,就看见了那在一层楼里的人。

她是一位漂亮的女性。她的年龄看起来还很年轻,所穿着的是比较复古的衣裙,这鲜亮的色彩将她的美貌更加衬托得美丽。贝蒂凝视着这位女性的面孔,跟随在这个男孩的身后一起走下了最后一级阶梯。

“小姐。”

唤回贝蒂神志的还是莉莉安的声音,贝蒂看见莉莉安坐在那里。不过她的脸颊上还有来不及擦拭的泪痕,那通红的眼眶也在告诉贝蒂,莉莉安在此之前哭泣过。

于是贝蒂就走过去,十分亲热地展开双臂。而莉莉安也就此展开双臂将地上的贝蒂抱起来,让贝蒂坐在她的腿上。在这个角度,贝蒂更加容易地去看清楚这里所有人的面貌和整体的构造。

这些对于刚刚醒来的贝蒂来说,无疑都是陌生的。在这个陌生的环境中,面对着这么多的人物与物品,确实让贝蒂难以观望。也就不知道到底该将目光放置在哪一位的身上,最终将目光放置在了自己跟随下来的这个男孩的身上。而这个时候,这个男孩也说话了。

他的声音比贝蒂所想象得其实更为低沉一点,但又带着孩童特殊的稚嫩嗓音。他说的是:“妈妈。”

他只是这么简单地呼唤了那位美丽的女性一句,他站立在她的身边,很安静与淡然。被称呼为妈妈的这位女性,抚摸一下他的脸颊,轻声询问他:“贝蒂是有什么需求,所以才下来吗?”

“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跟着我下来。”

“夫人。”莉莉安的声音莫名显得恭谦,“贝蒂一直以来都是一个比较沉默的女孩。在大部分的时候也很喜欢发呆,大概是喜欢安静的环境吧。也很乖巧听话,不会有任何的麻烦的,所以请求夫人还是能够接受我们。”

西蒙妮塔·莱克特——这位应该说是这栋城堡的女主人,也就是莱克特伯爵的妻子。在听闻面前这位年轻女性的话语而忍不住动容,当然,在一开始,听到她们的遭遇,她肯定也是情难自已。于是她在这个时候说:“请放心,埃尔西...让我仔细想想,就是那个一直送来礼物的埃尔西。我当然始终深刻地记在脑海里。埃尔西夫妇总是会过来探望我们,本应该是今年的冬季再来一次的,可是...”

她的话语忽然停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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