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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的爱人露出这样天塌了一般的表情。

只是这毕竟是回忆里,安室透很担忧他的状况,却也不得不分心看现场的情况。

当星见娜娜非常纠结的问出这句话后,对面慵懒艳丽的女人吸了口长烟枪,很是平静的回答。

“当然,他会过得很好的。”

“那就好,”星见娜娜松了口气,又想到什么,很紧张的追问,“侑子,他还会活着么?”

壹原侑子回答:“会,活得很好。”

星见娜娜的眉眼都放松下来,显然有壹原侑子这么几句话,她对自己那个真正儿子的未来有了憧憬,只是很快,她的神色又暗淡下来,试探着问:“那……他呢?”

壹原侑子从口中缓缓吐出烟雾:“你明知道那不是你的儿子,何必要在乎他?”

星见娜娜有些想要叹息。

“即便不是,我也认真养了他十年,整整十年……我看着他从嗷嗷待哺的婴孩,渐渐学会走路,开始叫我妈妈……即便我知道,那具身体里的不是我的儿子,也无法避免的对他产生母爱。”

“那么,你爱他是因为什么?”壹原侑子问道,“因为那具属于你儿子的躯体,还是里面的灵魂?”

星见娜娜原本就很憔悴的神色呆滞住了,一时之间讷讷无言。

“你是找不到自己的答案,还是不敢说?”壹原侑子轻声问,“你要想好了,土御门夫人……不,星见娜娜小姐,这关乎到我们的交易,以及你的两个孩子。”

在说到孩子的时候,她强调了“两个”二字,安室透甚至有种错觉,这个记忆中的女人似乎在有意无意的看向他们的位置。

安室透下意识看向身边的人。

星见浅行似乎早就已经平静下来,但那双平日里总是幽深的双眸空茫一片。

如同丧失了灵魂的人偶。

对爱人的担忧很快就盖过了震惊,他立刻紧握住星见浅行的手低声问询,像是过去每一次一般。

“你还好吗?”

星见浅行立刻像是被惊醒一般回望他,沉默半晌后才缓缓点头。

他其实根本说不上好,只是有些震惊,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无论是星见家还是土御门家都是霓虹有名的阴阳术世家,哪怕历代都有骗子,总归也会出现那么一两个真才实学的天才。

星见娜娜就是其中之一。

拥有神秘力量的巫女,发现自己的穿越确实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尤其星见浅行已经隐约的意识到,或许他的到来和星见娜娜同样也有很大的关系。

果不其然。

“我……确实,曾经是因为,那是我儿子的身体,”在说话时,星见娜娜一字一句,说的非常艰难,“可是相处中,我无法不将他当做我真正的儿子。”

“侑子小姐,我还记得那一天,”她看着自己的双手,万分恍惚,“我们夫妻俩抱着已经冰冷的尸体来找你时,也是这么一个晴朗的天气。”

“晴朗得……让人心烦意乱。”

在星见娜娜的诉说中,安室透似乎看到了那个二十五年前的夜晚。

月朗星稀,万里无云,一个理应很平静的美丽夜晚。

土御门夏树降生了。

和他的母亲一样,刚出生的他也拥有着特殊的力量,这是他的幸运,也是他的不幸。

因为他的父亲,土御门甚平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

孱弱的婴儿无法承担过早的重量,虚无的王冠戴在头上,轻易的压断了还很柔软的脖颈。

无论夫妻二人在现实生活中究竟是怎样高高在上的议员,又或者是拥有神秘力量的巫女,在生死面前,他们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极东的魔女收下了他们的代价——夫妻二人矢志不渝的爱情,换取土御门夏树在异世活下去的机会。

在降生的这个世界里,那顶王冠总会压制下来,像是达摩克利斯之剑一般悬在所有人的头顶。

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夫妻二人才只能咬牙同意他的离去,又付出其他的代价,让魔女同意带来一个崭新的灵魂放入面前弱小的躯体中,代替他们的儿子承受重担。

他们无法将这个只有躯壳的存在当做是自己的儿子,土御门甚平甚至拒绝他继续使用夏树的名字。

还是初为人母的星见娜娜不忍心之下将他抱入怀里,给了他新的名字。

“星见浅行。”

轻轻念出这个名字时,星见娜娜恍惚的神情中散发着很是慈祥的母爱气息。

那是她的孩子的名字。

那个在自己孩子的身体内、茁壮成长的陌生的灵魂,在十年的相处中,她已经不知不觉将他视如己出。

有什么区别呢?

他同样也是自己的孩子。

安室透悄悄捏了捏爱人的手。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掌心内全是汗水,但他无法分辨这是自己的,还是他的爱人的。

他下意识看向对方的脸。

星见浅行也正在看他,用一种很是新奇的眼神。

“害怕吗?”他轻声问道,“在你面前的不是土御门夏树,这个名字代表着的只是一个躯壳,内里真正的灵魂是完全陌生的家伙。”

星见浅行平静的问:“零,听到这些话后,你还愿意继续紧抓着我的手吗?”

降谷零用比他更快的语速回答:“你不是早就看到了?”

那双眼睛能看到短暂的未来,他对此一清二楚。

他的爱人何必要问一些早就已经确定的事实?

星见浅行轻笑出声。

“我想听,不可以吗?”

他的长发实在是太长了,完全可以遮住自己瘦削的脸颊,让降谷零完全看不到他的神色。

但他或许也不需要多看什么。

降谷零的脸上有些发烫。

即便知道面前的星见娜娜属于过去的回忆。

即便知道她现在完全无法见到面前的他们。

他还是稍稍对着她鞠躬,沉声回答。

“我愿意。”

“谢谢你,零。”

“除了母亲……星见娜娜之外,或许你是这个世界,唯一一个知道我来历的人。”

“我是来自异世界的孤魂野鬼,只是为了能让名为‘土御门夏树’的躯壳能继续存活于世而被强硬拉来的、不存在的怪物。”

“我会偏执的寻找着一切让我能停留在这个世界的羁绊,用尽全力的拉扯着它、握着它,绝对、绝对不会松开我的手的那种。”

庞大的黑狗无孔不入,那是属于星见浅行最不堪入目的、内心的黑暗。

“而你,竟然会对这样的我说出‘愿意’这样的字眼来。”

自重逢之后,看着眼前深色皮肤男人,星见浅行非常清楚的认知到一件事。

那只黑狗。

那只如廷达洛斯猎犬一般追逐着他、撕扯着他,想要将他吞噬殆尽的黑狗,已经对他造不成任何的伤害了。

能让他变得安全的人,就在自己的眼前。

两个人从记忆中脱身时,外面的天色已经渐渐泛白。

看起来和记忆中完全相同的内庭里,戴着眼镜的异瞳老板已经不知去向,面前的香炉中只有燃烧殆尽的香灰,连气息都隐约不再能闻到。

他们简直像是做了一场梦一般恍然。

星见浅行深吸一口气,缓缓起身。

“是时候了。”

降谷零一惊,皱着眉看他,心中隐约产生了些许不好的预感:“什么时候?”

“去面见那位boss的时候,”星见浅行的声音很是坚定,“我能回到霓虹,正是因为他想查到所谓的‘潘多拉’宝石的真相。现在既然我已经获得了宝石,自然也会选择去向他当面汇报。”

他的言辞非常冷静,甚至还加重了“当面”二字。

“能彻底杀死他的方法多如牛毛,”星见浅行轻笑着说道,手上翻飞着幽蓝的火焰,“因为他现在还不是永生种,还属于人类可以杀死的范围之内。”

“而我的死气火焰,足以召唤出杀死他的黑狗。”

“一个活了百年的老家伙,要说他的内心没有累计足够的黑暗,恐怕三岁的小孩儿都不会相信的。”

“他不一定会选择和你当面对峙,更多的还是会让你通过视频汇报。”降谷零的心中隐约有些不安。

这种不安越发的让他烦躁,抓着星见浅行的手也不自觉的更加用力。

“你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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