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教堂(1 / 2)

“罗塔里奥……”

吴宇猛地从床上坐起,剧烈地咳嗽,随后大口地、贪婪地呼吸着空气。他看到自己的双手变得苍白,亚麻色的被子上是褐色的斑点和额上汗水滴落的痕迹。

“罗塔里奥,你醒了。”

吴宇感到身体被一种陌生的本能支配,扭过头去,看到了一张严肃的白人面孔。那是一位威严的老者,穿着一件镶金线的白袍,教士头,五官深刻,脸上爬满了沟壑,正坐在他的床头。他有一种明悟,这个人是他所在城市的神父,吉尔贝特。

“他刚刚叫我……罗塔里奥?”他感到头部传来轻微的刺痛,像是有什么尖锐的东西抵在了脑袋上。他本能去摸,什么都没有。

“感谢主没有抛弃你。看来放血疗法是有效的。”说后半句话时,吉尔贝特转过头去,对着一旁的瘦高男子。那男子穿着一身短袍,腰间系着刀具,胡子和头发都打理得很精致。

放血疗法?吴宇这时才注意到手臂上的疼痛,他的右臂处缠着一圈绷带,或许是自己激烈活动后撕裂了伤口,正在一点点渗血。床边还放着一个铜盆,里面盛着凝固的血液。如果不是听神父说是放血疗法,他肯定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人抓去做了什么奇怪的实验。

可是,为什么他要接受放血疗法?那个陌生男人又是谁?

随着疑惑的升起,他感觉那种刺痛更强烈了,像是有一股力量压在了那尖锐的物体上。他很痛苦,但还是决定先搞清现状。

“这位是……”他看向那个瘦高的男子,向吉尔贝特询问道。

“皮埃尔·纪尧姆,城里的理发师,很有名气,你应该认识他才对。”吉尔贝特神父皱了皱眉。

“你竟然不认识我吗?我还以为自己的胡子能让见过的人一眼就认出来。”皮埃尔·纪尧姆掏出镜子,对着摸了一把自己精致的胡子,似乎在思考怎么让它变得更显眼。这一直是他引以为傲的招牌。

一个理发师?给人放血?吴宇先是感到荒谬,可随之又被一种清晰到诡异的认知迅速平抚下来——理发师用放血疗法给人治病是正常的。他的下巴忍不住抽动了两下,最后只吐出了“感谢”这个单词。

可紧接着,他就察觉了不对。单词?为什么是单词?不,刚刚他们说的、自己嘴里吐出的,根本就不是自己熟悉的语言,可为什么自己能明白它的意思?仔细想来,很多事情都不对,罗塔里奥、白人、神父、放血的理发师,这些都不对!

伴随着越来越多的困惑,一阵阵剧痛接踵而来。像是锤子敲打钉在玻璃上的铁钉,砸出密如蛛网的裂纹一样,吴宇感觉自己的头颅和灵魂都要被砸碎了,有什么冰凉的东西从那裂隙里漏进来。先像是细细的水柱,然后逐渐连成帘幕,最后如瀑布般倾斜下来,把他的灵魂整个浇透。

……

几个小时前。

“咚!咚!”

雨水打在雨棚上,吴宇本想借此遐想一下古诗中“雨打芭蕉”的场景,但窗外汽车的嘶鸣打断了他的遐思,把他拉回了喧闹的现实。

他很喜欢胡思乱想,这能让他短暂逃避讨厌的现实。

他住的房子已经老化,屋顶有时会漏水,会一点点的从屋角漏到书桌上,书桌在造房子时就钉死在那面屋角下,根本无处可逃。于是雨水会悄悄浸湿他的书本和作业,让他既无法学习也难以交差,只能一遍遍地用抹布去擦,用纸巾去堵。

所以吴宇讨厌雨,就像讨厌他的生活。

他期待着,期待着有什么来改变自己的生活。他带着这样的想法上床睡觉,一如既往的乱想,想着不存在的女孩子,想着要努力学习改变命运,想着各种宏大的人生理想。

“不过,一到明天早上就会忘掉吧……”他在心里自嘲道,一如过去那样,慢慢沉入梦乡。

一切开始变得像炫彩的泡沫。吴宇的意识在梦境中漫无目的的游走,一幕幕场景走马观花的出现,又如薄冰融在水中那样被忘却。

直到有什么湿湿的、凉凉的东西滴到了吴宇的额头上。

它有重量,而且不断增加着。那种湿冷感觉在缓缓地蔓延,使他想象那是蜂蜜一样的东西。直到它漫过了他的眼睛,吴宇再也无法忍受了,想要伸手去拿床头的纸巾,却发现身体无法动弹了。

“该死的,一定要在这种时候鬼压床吗?”吴宇的意识在迷蒙中挣扎,想要从那种僵直的状态中脱离。

可他的身体依旧无动于衷。

紧接着,那湿冷的物体进入了鼻腔。吴宇清晰的感觉到,它在钻探,那不是自然的液体灌入鼻腔的感觉,它像一条触手一样在摆动,在探索。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吴宇心中生起,这可能是一个活物!一个活物正趴在自己的脸上,想要进入自己的身体!

可是,什么样的生物会有这样的特征?它似乎有柔软的身体和触手,可能有某种毒素,可以麻痹人的神经,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什么自己的身体无法动弹。

而且从那种稠体滴落一样的感觉来看,它很有可能是从天花板上爬下来的。这听起来像是一只挂在天花板上的章鱼,可吴宇的家不在海边,而且这是四楼!它又为什么要钻入自己的脑袋,像是什么恐怖电影的开场一样。

吴宇的挣扎依旧没有起效,他的身体只是微微颤动着,也发不出声音。更可怕的是,这个章鱼般的生物已经彻底堵住了他的口鼻,堵住了他的呼吸道,缺氧的痛苦充斥了他的大脑,意识一点点散去。他感到绝望,想要哭泣,可连这也做不到。古人说,“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但自己这种窝囊的死法怕是连鸿毛中的鸿毛都够不到,连杀死自己的是什么都不知道。这像是一个恶劣的玩笑,而自己就是其中最大的那个笑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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