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笨蛋美人?(2 / 2)

“把PCR温度弄错的是你吧,我上回看了你的生物试卷,最后一题就错这一个空,不然赋分之后就是满分了……”

“你俩说什么呐?我很热爱我的事业的好不好。”杨蕙心不满地嘟起嘴,望向她的儿子和宝贝干女儿。

的确,这话没毛病,她是个很认真对待工作的人,拿了好多项专利,然后捐出去了好多钱。

工作认真能力过硬心地善良但生活中总犯迷糊的笨蛋美人?

是双重意义上的可爱呢。

“对了阿和,你妈妈最近怎么样?”突然想起了什么,杨蕙心敛了笑容,关切地问。

“她还在云洋出差,据说暂时没遇到什么问题,不过还是小心为妙。”听到这个江霁月有些担忧,她母亲是社会新闻记者,这次出差的主要任务是卧底探究某黑心矿场,再报道出来,以免更多人受害。目前已经在周围完成走访取证,搜集到了一些资料,还差最后一步就全部完成了。

最后一步:潜入矿场内部,确认“非法雇佣流浪汉”的举报到底是不是事实。

挺危险的,所以她不会一个人去,目前在酒店住着等待公派的几个同事来支援。

也就是说,目前不会有问题。

“那就好。”杨蕙心松了口气,“那个矿场,我让朋友帮忙查过,但只是个分部,真正的大老板在你们那里,不仅有矿场,还有正在施工的工地项目,查不到。”

在雨霖?

她有些疑惑。

“我们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要藏在那里,”杨蕙心眉眼低垂,眼中盛着难以言喻的复杂,“似乎跟多年前一桩被压下来的案子有关。”

“命案?”江霁月心中一顿。

“不,不是命案,”她深深叹了口气,“这么多年过去了,已经没多少人记得,我们也查不出来什么具体情况。”

不是命案。应该说,波及到的那些人比命案受害者更可怜。

但后面这句话她没对孩子们说。

“不说这个啦,你妈妈没事就好!”杨蕙心适时地转移了话题,一旁的王阿姨却有些怅然。

因为她记得很清楚。

那是二十一年前,她刚过三十七岁,还待在老家,也就是他们所说的云洋市。

那天傍晚六点,十几名工人不带保护绳,直接沿着脚手架爬上刚成型的水泥楼房,站在楼层边缘,以这种方式抗议,讨要薪水。

那也是个小地方,县级市。施工项目烂尾,老板卷款潜逃,留下一堆烂摊子,几个不知所措的经理和一群等着发工资养家糊口的农民工。

有人真的跳了下来,却只定了轻伤二级,听说有人出面赔偿了医药费后就再也没有消息。

那时候已经有了“农民工工资保障款”:一个项目开工前,施工方必须将一部分资金押到相关部门,保障农民工的权益。

但这个项目的施工方并没有缴纳这一部分资金,而是一直以各种理由拖欠。

更荒谬的是,对于这种违规操作,从头到尾竟无一人问责。

事情败露后,人们才发现所谓“建筑公司”早已成了一具空壳,法人不在,总经理也不在,剩下的几个部门经理只不过是打工的,根本无力还款,导致那些农民工求告无门,只能采用最极端的方式维权。

那些农民工丢了饭碗,连已经付出的劳力都没有得到相应的报酬,只能靠着所谓“补助金”度日。

王阿姨的丈夫便是如此,不和家里打一声招呼就去抗议,失败后消沉至今,沉浸在对家庭的愧疚和对奸商的痛恨之中无法自拔。

他们甚至不知道该去找谁算这笔账,因为永远都有人和稀泥,拉偏架,粉饰太平,这样一来,在工人和资本的角力中,天平永远都只会向一边倾斜。

这并非是说工人们一定会失败,而是在那个年代,他们就算成功了,付出的代价都会远远高于失败的那一方,遑论他们失败的情况。

这些代价不是无良资本家们赔点钱坐几年牢就能抵消的,度日如年的折磨和往返奔波的疲累早已将他们本就在丘壑中挣扎的人生按死在满载苦难的深谷。

而就算成功了,他们最后得到的不过是一点点欣慰,一瞬间的拍手称快和本应得到却偏偏迟来的微薄报酬。

所以他们最终还是放弃了抵抗,不是对资本,而是对生活。

无尽的煎熬中,他们疼痛到麻木,麻木到放弃。

可,日子总得过下去,时间不会为任何一个人停留,哪怕已经无助绝望到极致。

这也是王阿姨背井离乡,来衢汉做保姆的原因。

她从没对任何人说起过这些,没必要也没意义,只是任由这根刺伸展,弯曲,模糊了心中血肉。

她的前半生,是从出生时的温饱不定到进入社会的颠沛流离,后来好不容易组建了家庭,生活渐有起色,却又遭受无妄之灾。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依靠生存的本能,逼迫自己振作。

是无数个苦命人的缩影。

感觉就像是一场伴随着长生痛的清醒梦,似真似假,场景混沌而疏离:一切都历历在目,因为太熟悉太痛苦,但回忆起来,仿佛又不是自己的事,因为自己从来就没能主导或改变过什么。

现在的情况已经够好了,主家和善从不找麻烦,工资也不低,这几天还有两个孩子陪伴,她很知足。

虽然看着他们,偶尔也会感伤。

因为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自己的儿子了。

想到这里,她叹了口气,约束起自己的思绪,埋头继续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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