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思凡(1 / 2)

  他不常像其他僧人一样去山下做法事或施粥,偶尔只是传出他身为济惠的最后一位弟子,佛法悟性颇为不错,喜爱清静。

  太皇太后入灵山寺多年,最常与济惠论佛法。

  而公主在太皇太后膝下长大,自然也与应与济惠的弟子相识。

  只是从没有人说过,昙佑的容颜会这样俊美。

  朱槿没回自己的院子,在菩提下踢着地上的石子,等待着昙佑回来。

  想起白日见到的赵泽兰,想起祖母临终时对何太妃的嘱托。

  何太妃得抚养自己长大,安然风光地替祖母送自己出嫁。

  祖母去世已经三年了,从最初的惶恐、害怕,以为自己的天都塌了下来,到如今她甚至淡忘了自己还是一朝公主,只在这座无人问津的灵山塔中过着日复一日的平淡生活。她几乎以为她这一辈子都会这样过了。

  上一次察觉到自己还是一个公主时,是嘉和元年。祖母去世时她茫然无措的哭泣,却又隐秘的想起,自己终于能见到自己最最亲近的兄长了。能见到与她血脉相连的最后一位亲人。

  然而她见到了朱瑜,朱瑜却并未见她。

  她曾在漫天的白幡中目送他离去,连他的面容都未看清,留下给她的,只有他下山时一如幼时般绝情冰冷的背影。于是那天,朱槿并没有像幼时那样哭闹哀求,她只是沉默地站在灵山塔,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灵山雾气弥漫的山林。

  她所谓的公主之尊像是一个笑话。

  寻常人家的女儿哪有在寺院里长大的呢?除非是送去做姑子。

  或许,朱瑜就是想送她去做姑子。

  昙佑上了晚课才回,月亮已经悬上来了。

  朱槿的衣裳单薄,眼里盛着月色。

  昙佑脚步微顿,边走边道:“怎么不去找何太妃?”

  朱槿抬眼,片刻后才道:“定云侯夫人在那里。”

  昙佑默然片刻,叫朱槿进了禅房。

  “昙明说工部近来正在招工,”昙佑点上灯,“今上应当是在准备动工重修公主府了。”

  朱槿说:“我不想离开灵山了。”

  昙佑声音低下来:“嘉宁,灵山不再有你的亲人了。或许此次肃王回京,何太妃会随他前往藩地。”

  朱槿望着他的眼睛,却不说话,最后只用了无比轻柔的嗓音道:“昙佑。”

  她只是叫他的名字,在阴影中触及百转千回的婉转绵延,透出一丝一缕的异样情愫,烛光下映出她仰起头的轮廓,然而昙佑没有应。

  于是黑色的剪影渐渐垂落了头,化作桌案低伏的坟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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