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止戈之武（1 / 2）

青林村，位于凯江和小东河交汇处，北靠十万大山的龙泉山脉，南临千岛湖，百年前这里还是一片荒芜，各地逃难者在风雨中逃难，迁徙汇聚在这里狩猎耕作、筑室安家，形成了一个有两千余人居住的大村落。

武大是青林村武家的大郎，是方圆百里有名的猎人，他高八尺有余，双臂过膝，体魄健壮，天生神力，且通晓武艺。

他时常驱除豺豹凶兽，曾战过吊睛白额，护卫村子的安宁；痛揍过邻村调戏寡妇的二流子，维护孤寡的名声；时常帮扶过年老体衰的老年人，让他们挨过了那些年寒冷的冬天，让他们最后寿终而去……

村里有需要的地方，就会有英勇的武大，他是青林村的首领，是村里的守护者，也是武姞的英雄。

武姞小小个子，面色暗黄，身上裹着两层破烂的麻衣，穿着宽大棉裤，脚上没有鞋，全是泥包裹着，干涸的泥已为她穿上了成黑色“长靴”。

武姞千辛万苦从凯江河畔寻来了菊花石，此石是凯江特有产物，花石分“棋石”和“文石”两种，称“取日月之精华，吸天地之灵气”，初掘地得石，石上其花形酷似异彩纷呈的秋菊，形状文成龟蛇之状，更有松柏，渠竹，花草，人物等状，但村里说龟蛇玄武形状最是灵验。

民曰：“此玄武之神，昭其灵也。”

武姞手捧花石正好就是龟蛇玄武状。

她在院坝跪拜，不断虔诚祈祷，她也不知道该向何处神灵祈祷，只是默默望着上天，心底祈求阿爹能早日康健。

她身后是空荡的破烂石屋，三间石屋里面物品所剩无几，左边这个石屋内有一块木板，那是曾经的房门，上面铺着杂草。

杂草堆里躺着瘦弱的武大。

这个曾经孔武强壮的男人，现在只剩下一层皮包裹着骸骨模样，瘫倒在那里，早已不能自理。

武大病了，他熬过了上一个冬天，但肯定熬不过这一个冬天，因为他实在是太虚弱，生机将断。

他已经在昏暗屋内躺了一年多，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一直有火在灼烧，已经烧干了他的筋骨血肉，也烧干了他的精神意志。

一年前，屋内还是琳琅满目摆放着铜镜、釉罐、铁矛、精盐、蜜糖等生活物品，石墩上垫着兽皮，桌上铺着扎染的布匹，床上挂着各式战利品。

但他病了后，家里积蓄和所有东西都拿去了换食物、药材，武家急转直下，每天食不果腹，到了日暮途穷境地。

他曾经帮扶过的人都来看过他，给他带来了熏肉、蛋、蔬菜等，富足一点的还送了一些铜钱币。

这让他觉得自己能够很快好起来，他很有信心。

但村民从来没再来过第二次，就连父母和老二都没有再来过第二次。

四周的墙壁越来越冷，他的生命在不断流逝。

武大惊恐不安，他游思妄想，脾气变得暴躁。

妻子阿兰给他喂药，他便咒骂她。

孩子武姞给他讲故事，他便恶吼她。

那一天，他用最后那一丝力气打烂了家里唯一的药碗。

从此，阿兰再也没进屋来给他喂药了，每次只在门口递给武姞。

武姞害怕，阿兰便打她。

她之前从来没有打过孩子的，虽然打得很轻，武姞哭的声音也很小声，但武大听得真真切切。

可怜的武姞双手发抖，满眼惊恐走进石屋，用竹筒小心翼翼喂给武大汤药，而后拼命逃跑。

这个曾经温暖的家，变成了魔窟，暗黑无光，恶臭无比。

武大面色蜡黄，行将就木，张着嘴，睁着眼，进气多、出气少，他不能动，他在等待死亡。

病魔消磨了他的一切，他此刻没有了悲伤、愤怒、怨恨，脑袋变得清晰，含着最后一口精气，让他回光返照。

但他还是不能动，他只能思索，他在思索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

是追逐贼人没有彻底斩杀吗？对方也有一家老小，跪着哭着让自己放其一条生路改过自新有何不可？

是做了帮助弱小抑恶扬善的事情吗？有余力帮扶需要帮助的人，这应该是对的，只要有人帮助孱弱的人，他也许就会很快渡过难关吧！

是哪一次看见玉兴城巡猎使没有下跪吗？青林村是各地难民聚集开辟的村落，并不归玉兴城管。在这，可是我的地盘，那个巡猎使首领看起来那么残暴且恶心，自己为何要向他跪拜？

……

其实对于武大自己来说，此刻死亡一点也不可怕了，死亡是解脱。

只是内心有点后悔，他想着之前不该对妻儿咆哮，应该告诉他们尽快放弃自己，在汤药里面加点毒药才对，不给自己送吃的过来，让自己毒死、饿死都行，反正早点离去才是对的。

可是自己舍不得啊！舍不得温柔的阿兰，她是自己见过最美的女人，每天回来她都要拥抱自己，她编的布衣有花纹，她做的饭总是可口，她的胸怀那么柔软，她的唇那么香甜，她总说他的武大是全天下最厉害男人……

舍不得武姞，她现在还那么小，那么可爱，那么懂事，她的声音很好听，像是叽叽喳喳的百灵，讲的故事也很有趣，自己很喜欢。

可惜自己还没有教她狩猎，女孩子也应该学会狩猎，这样可以保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