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举头仰问天,天色但苍苍。唯当多饮酒,作个糊涂人。(2 / 2)

王景点头,然后说:“我还打算更改湄坞的制度,让其更加合理高效。”

王景的话就像疾风骤雨一样,打在公孙越的身上。

他不得不拿来纸笔,将一些从未听过的词汇反复确认后记下来。

等到王景说完,公孙越才有时间细细察看自己誊写的内容。

公孙越愈看愈心惊,不由怀疑起来:那逆子竟然值得我这么做!

王景就像是一个天外来客,就算他的外貌和普通人一样,黄皮肤黑头发,举止看起来像个读书人。

他行为放荡不羁,但不至于粗俗无礼;他思想‘与众不同’,但不至于毫无逻辑。

王景有一个挺拔的身姿,眉宇间自始至终带着一股忧郁的气息,看起来郁郁寡欢。

湄坞的一些官吏觉得王景缺乏某种教养、傲慢无礼。

公孙越耻笑这等人,大字不识几个只会饶舌。

如果王景知道公孙越竟然还会夸他,一定会感叹: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公孙越也。

等公孙越看完手中的缣帛,乌黑的墨迹就像是他晦暗不明的前途一般。

在听到公孙越叹息时,王景就知道这件事稳了,但面上他依旧装模作样的品茶。

“主上,此事不可为。”

‘但是。’王景心想。

“但是,有些是有可取之处的,可试为之。”

缣帛上写得都是些颠覆认知的言语,公孙越到死都不会承认这是自己誊写的。

笔迹?笔迹是可以被模仿的!

五族一家亲,和平共处;均贫富,等贵贱;人人如龙……哪一桩哪一件是可以做成的?

就说五族一家亲吧,真当大乐之野的妖王会看在王景的面子上容忍一切嘛?

虽然说事实上五族在大融合,各族均有通婚,但是通婚者皆是奴隶贱民,哪有各族平民与他族通婚的?便是各族中的达官显贵,讲究的也是一个门当户对。

就算大乐之野位处极西,各族行事,多有荒唐之举,但这不代表山海五州皆如此啊!

再退一步讲,你王景愿意娶其余四族中人,你麾下就愿意嘛?

嘶,那群兵痞可能还真愿意。

“草!”

公孙越跟着王景这么久,耳濡目染学了些词汇,他在心中骂道。

王景瞧着在表演‘变脸’的公孙越,说道:

“我是造反,又不是请客吃饭。”

是要流血的。

公孙越不是不知道,而是王景想的流血,不是一人十人,而是血流成河啊。

“当尸体填满洛水的时候,山海就太平了。”

公孙越犹然记得王景说出这句话时的云淡风轻。

尸体填满洛水,山海亿兆生灵还剩下多少?

公孙越忽然有些坐立不安,自顾自的告罪以后,便在大帐中来回踱步,像是需要下定一个很大的决心一样。

王景不急,他只当在看猴戏。

“低俗的恶趣味。”

王景心中暗骂自己一声,便偏过头,盯着茶叶在茶水中沉浮。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听到公孙越说:“主上,此事你还与什么人说过?”

“李密他们知道等贵贱的事情,他们很赞同。”

公孙越面色更差了,心中骂道:“一群丘八。”

公孙越又在一旁小声嘀咕了几句,什么竖子不足谋,什么皆是犬豚……后面王景都说不清公孙越是在骂谁。

总之,就是这般模样了好一阵以后,公孙越才说:

“主上,事关重大,还请主上严令知晓此事的人闭嘴。泄露者,族之。”

湄坞可没有诛族的成文规定。

“嗯。稍后便会告知那几人。”

王景对诛族的事情没有表示反对。

“言之非难,行之为难,故贤者处实而效功,亦非徒陈空文而已。主上想大兴人族,便不能只说不做。口号华而不实,易聚怨矣。”

公孙越面对王景,说话那叫大气。

大兴人族,王景都不知道自己竟然有这等志向。

“口号不能喊?”

公孙越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语一样,瞪大眼睛说:“怎么可以喊!没有一家义军会这么喊!”

王景嗤笑一声,说:“我还以为我喊出口号,天下人会云集响应,赢粮而景从,遂亡妖族。”

“主上……”

正当公孙越打算斟酌词句的时候,就听王景说:“都依你。”

“明日三军出发以后,湄坞的事情就交给你来处理。”王景说。

“诺。”

这声诺倒是答应的畅快。

直到公孙越离开,两人都没有再说公孙范的事情。

只是,进来时公孙越有些佝偻的背影,在离去时已经挺直。

下午突然雾气重重,天气也变得寒冷起来。

不知道有多少士卒在臭骂今日天气的吊诡。

王景想在营帐中打发消磨这个下午,不打算再踩着黄褐色的土路去湄坞里转转了。

吃过午饭,他将公孙越说的话,在军营中传达下去。

他在怀着对公孙越的理解,打算休憩一下的时候,就看见一个身着朴素的女仆走了进来。

随即女仆跪在大帐中心的地上,手上拿着扫帚和煤斗。

她从身后取下一个火盆,把一堆堆煤渣压在盆底,弄起黑色的灰尘。

这景象让王景感到奇怪,他本想开口询问,但下一刻就想到这是军中混汉的自作主张。

不知道为什么,瞧着那娇小的身影,他似乎看到了某人的样子,心中一下子沉重起来,让他如芒刺在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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