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软硬兼施 陈汉彪设宴15(1 / 1)

为了深入虎穴,了解敌情,第二天早饭过后,雷唤天假托去大圳镇代朋友办事,便要向三姑婆婆和红伞女告别。红伞女听说他要出门办事,又急忙赶到石门镇找到过山虎,将那天丢失的“西蹄踏雪”要了出来,宝马重回,雷唤天不胜感激。老人送出山坳,一再叮嘱他小心谨慎,提防民团生事,办完事宜,速回界湖山来。红伞女把他送出老远还不止步,姑娘的深情,雷唤天是感觉到了。他提醒自己,处在眼下这种尖锐复杂的革命斗争环境,不能过多纠缠于儿女私情,谁知正相反,雷唤天越是神情严肃,这个瑶山少女越觉得他规矩正派,更加爱慕。雷唤天几次要她转去,她口里虽说不送了,可是走过了墨绿的树林,又爬上崎岖的小路,一首把他送上去大圳镇的大路,望乡当着他消失在大路的尽头,才恋恋不舍转身回去。

不到中午时分,雷唤天赶到了大圳镇。这个瑶山小镇,是湖广的通衢要道,又是八十里瑶山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镇上有百家房屋铺面,大多是县城财东开设的,商店云集,规模可观,过去有“小南京”之称。一些饭铺、酒馆、客店、纸庄都集中在大圳桥头,每逢瑶集,各种摊子摆满街头:锄犁耙,盆碗刀勺,山药皮张,彩纸绳索,五彩纷呈。瑶家情哥情妹手扯手在伞盖下对歌跳舞,几多热闹!如今陈汉彪进了山,一个山乡小镇,一下子涌来了千余名“救国军”,几天工夫就洗劫一空。“救国军”眼看在镇上维持不下去,陈汉彪就命令各部分散驻扎。名义上维持治安,实际上奸淫捕掠,无所不为。群众恨之入骨,喊他们是“要命军”。雷唤天在镇上一看,这支要命队伍,穿的破破烂烂,百色齐全:有戴碗罗帽的,有戴冲天帽的,有穿长袍马褂的,有穿短衣对襟的,脚上有穿布鞋的,也有草鞋赤脚的;肩上扛的,不是汉阳造,就是大盖枪,还有的扛鸟铳、大刀、梭镖……这种杂牌军,既无肩牌,也没领章,只在胳膊上系一块白布条,写着“湘南救国军”几个字。这种乌合之众,不堪一击,难怪陈汉彪要仰仗技术队,搞点暗捕暗杀才能混得下去,雷唤天想到这里,更觉重担在肩:只有打破他们吹嘘的技术队有什么“金钟罩”、“铁布衫”、“隔墙打人”一类的神秘宣传,才能从精神上击溃敌人的防线,鼓舞群众赶走陈匪的胜利信心。冥思之中,不觉来到了镇西头,这里便是锦星纸庄。这年头兵荒马乱,学校不能开课,路上关卡重重,纸庄生意冷落。雷唤天趁人不注意,便机警地走了进去。

一个时辰以后,从纸庄走出一个青年军官,身着北伐军深灰军服,外罩一件黄呢军大衣,脚穿一双高腰皮靴,宽宽的额头被大盖帽遮了一半,昂首挺胸,大摇大摆地在大圳镇上走来走去。这个时候,他正在向各峒主及陈汉彪投递名片。名片署名是:“谭延将军镖师、上校副官,白眉派雷唤天叩。”

一个穿着整齐,英姿勃勃的青年军官,突然出现在这个深山小镇上,犹如鹤立鸡群,分外引人注目。但谁也不认识他。百姓士兵敬而远之,头人军刮目相看。他在镇上最大的旅店包了一套房间,坐然而居。第二天早饭过后,果然有人送来陈汉彪的红请帖,上面写着:“……我部于今日午时,特备菲酌,为大驾洗尘。座设本部厅楼。恭请台光,不胜荣幸。”

雷唤天神情倨傲,拿腔作调地对来人说:“可以。请转告陈司令,不必过于侈费。”到时,又有勤务兵来请。他收拾妥当,大步流星向陈匪司令部走去。来到门口,只见陈汉彪穿一身杭纺夏服,领着技术队一帮打手,分列两旁,鼓掌迎接。陈汉彪抱拳拱手说:“久闻白眉王威名,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请!”拳师们也抱拳齐声附和“请!”雷唤天拱手还礼,大步跨入院门,一条方砖甬道首通内宅。这座房子不算大,但是大圳唯一的砖石楼房,过去是县城大财主的别墅,现在陈汉彪设为“救国军总司令部”,群众称它“阎罗殿”。

雷唤天往院子周围扫视了一眼,步入客厅,只见这客厅不伦不类,古老的楠木花窗,雕龙琢凤,仙佛杂出,沉重的紫檀木八仙桌、太师椅、高脚茶几、湘妃凉榻,却摆设着德国自鸣钟,西洋玻璃花,真是一副土地主气派,洋奴才嘴脸。雷唤天心中暗暗好笑。陈汉彪露出满口包金假牙,左手一摊:“请!”右手一招:“献茶!”,便提着衣视点头告退。这端茶的不是使女、马弁,却是一个头扎英雄巾的镖头,身高六尺有余,双臂壮如牛肘,敞开褂子的胸口,露出黑色的胸毛,一双尿泡眼,凶气毕露。只听他瓮声说道:“双炮郭彪给白眉王献茶!”雷唤天心里琢磨开了:因为听说这个人是祁连山的剧盗,有一手双炮贯耳”的功夫,异常厉害,出手如电,沉重若雷,等闲之人招架不得,现被陈汉彪聘为镖头,赏以副官待遇。此人骄横跋扈,目空一切,用他上茶,来者不善。雷唤天接过茶杯,置于几上,并不饮用。郭双炮又赶紧送上水烟筒,递过纸枚火,假意恭维说:“久闻白眉王江湖英名,无缘领教,今日放驾登门,务请指点一二!“雷唤天接过烟筒和纸枚,正准备应酬两句,突然耳边生风,郭彪双炮齐下,首冲太阳穴,下面同时踢出撩阴腿。雷唤天一个“仰面看佛”躲过双炮,左手将水烟筒抵住郭彪飞脚,只听啪地一声,郭彪落在客厅之外的方砖地上,半响爬不起来,苦笑着拱手道:“得罪,得罪!”雷唤天愤然而起,说了声:“卑鄙!”就要告辞。这时,陈汉彪装着气急败坏的样子,急忙出来,假意喝斥:“放肆!还不快给雷副官赔礼!”那郭彪爬起来,屈下一膝,打个欠儿说:“久闻雪副官英名,今日领教,果不虚传。鄙人也是为了留口砂子饭吃,才无端冒味”!

雷唤天睥睨一笑,说:“雷某不才,也不至于回这深山老林抢砂子饭吃。这次归乡,实因厌倦军途,鄙夷政治,求个清闲隐居。念陈司令是我辈同行中英雄,所以礼当造访。自谭将军出洋以后,我发誓不作保镖,请你放心。”陈汉彪一手挽住雷唤天的胳膊,连声说:“楼上请,楼上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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