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司天官(2 / 2)

他在门外停顿片刻,放下行李,将大衣折起放在行李上,浑身上下检查了一遍。

十四个时辰的旅行把他原本整洁的衣服弄得皱巴巴的。

不过,他还是使自己的绿色军常服和半高统靴子保持着清洁,没有沾上任何食物污秽、泥土或其他脏东西。

他把帽子弄扁,别在腰带上。

他跨越了半个昌国,花了将近一个月的工夫,这才迎来了这个时刻。

稚嫩的富家少年已成过去,为的就是为这令人振奋的一刻做好准备。

现在,他终于要与真实的上级,他的第一个真实的指挥官面对面了。

第一印象至关重要,尤其是他这种情况。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世间所有的清新都纳入胸膛,然后,他轻敲了门扉。

屋内,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如同古井中的回响,模糊而遥远。

“请进?“

段虚乔推门而入,步伐坚定,如同行走在无人的荒野。

屋内,算盘、齿轮机械计算器、蒸汽动力科研仪器沿墙而立,一股热浪扑面,宛若夏日的烈阳,将他逼退了数步。

空气炙热,光线昏暗,只有仪器上的微光在闪烁,像是夜空中的星辰。

段虚乔感觉到左侧有异动,转身敬礼,大声道:“段虚乔校将受命前来报到,大人。“

然而,他抬头望去,却未见人影,只有下方传来的细微动静。

一个四十来岁,满脸胡茬,只着一件圆领汗衫的人,坐在地上,背靠着机械控制台,抬头朝段虚乔一笑,举起半满的酒瓶,咕哝道:“敬礼,这位公子。我们干杯……“

话音未落,他便缓缓倒下,沉入了梦乡。

段虚乔凝视着他,心中泛起层层波澜。

那人开始打起呼噜,如同远处的雷鸣,连绵不绝。

段虚乔调低了热气,脱下上衣,轻轻地为封子铠都尉盖上一条毯子,然后沉思了半个时辰,仔细地检视了他的新领地。

无疑,他需要有人指点,如何管理这个议事堂。

散乱的地形图纸,空气湿度、温度数据,似乎都来自岛上的气象测量装置。

段虚乔犹豫了片刻,看着地上那个沉睡的躯体,最后,他自作主张,翻看封子铠的抽屉和机械台上的文档。

他发现了一些情况,感到这里的人事状况,是可以理解的。

封子铠似乎已在这里工作了十数载,再过几周便要退役。

他的晋升,已是遥远的往事,至于调动,更是远古的历史。

他是渤海半岛上过去十五年里唯一的司天官。

这可怜的人,在段虚乔还是个孩童时,就被困在这冰封的北方半岛上。

段虚乔心中一颤,难以想象封子铠的酗酒习惯,是因还是果。

他决定,只要封子铠第二天能够清醒,告诉他工作程序,就足够了。

如果他不能清醒,段虚乔也有办法,迫使他清醒,只为了了解气象侦测设备的技术情况。

这之后,封子铠可以继续沉睡,直到被抬上离岛的飞艇,与段虚乔无关。

思考了封子铠的命运后,段虚乔穿上衣服,将行装放到书案后,开始在议事堂里搜寻。

在营地指挥体系的某个环节,一定有一个清醒的人,在做着实际工作。

或许,这地方是由副校将们管理的?

段虚乔心想,他的下一个任务,就是找到并控制那个效率最高的副校将。

在楼下的门厅,一个人朝他走来,起初只是一个剪影,随着步伐的加快,渐渐看出这是个身体结实的高个子,身穿宽松的衣裤,目光锐利。

他刚刚完成长跑,或许还做了数百个俯卧撑。

那人头发铁灰,目光如电,看起来是个脾气暴躁的操练副校将。

他突然停下脚步,看着段虚乔,先是惊讶,然后皱起了眉头。

段虚乔站立不动,头往后一仰,同样严厉地回望。

那人似乎完全无视段虚乔的领章。

段虚乔大为光火,厉声道:“所有人都在告假吗?到底有没有人管理这个动物园?“

那人眼中闪过一道光芒,仿佛打火石打出了火花。

这凌厉的眼光,在段虚乔心中点燃了一丝警惕。

然而,那位基地总兵指挥使,脸上没有半点幽默感,冷哼一声,怒目圆睁,大声吼道:“我在管理,校将伙计。“

和营地最高指挥官尴尬的碰面后,段虚乔终于找到了通往新宿舍的路,而此时,浓雾正从远处的大海上滚滚而来,将一切都淹没在朦胧的冰沫中。

段虚乔心中一沉,感到这是个不祥的征兆。

哦,天啊,这将是一个漫长的冬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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