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惊世一剑32（1 / 2）

“燕飞翎竟然想和你这样的东西永结盟好，真是昏了头！”齐风冷笑道。</p>

“这话似乎该由我来说吧？”江晚山抹了一把嘴角，站起身来，亦笑道，“宋筠居然想要和你这样的人结盟，互通有无，简直是痴人说梦！你身居高位，却纵容自己的儿子行凶，劫道杀人、掳掠妇女……不过你们北境七族向来就是这副模样，你的夫人当年不也正是被你拐来的吗？茹毛饮血、教化未开，也配自诩为人？”</p>

“你找死！？”齐风大怒。</p>

“是你在找死！”江晚山厉声道，“你以为是你捉住了我？你以为我要走，凭你也拦得住？”他的手握在剑柄上，没有人知道，哪一个瞬间这柄剑会出鞘。</p>

齐风猛然一怔，山一般魁梧的汉子，竟只立在江晚山跟前，怒目而视，不敢逾越半步。</p>

他怕了。</p>

白忘尘方才展现出的实力对齐风而言，已是天堑。这足以称得上恐怖的实力，在天底下所有剑客当中，却只是个第二名。</p>

第一名剑，江晚山。</p>

这几个轻飘飘的字重重压在齐风高傲的头颅上，压得他喘不过气。</p>

“好、好好好……”齐风怒极反笑，调转马头，策马而去。</p>

“他不会这样轻易地放过你。”白忘尘道。</p>

“我知道。”江晚山道，“你也不会。”</p>

——</p>

白忘尘将他带到山上的一处旧屋，这屋子置在棋山上，山高路险，积雪终年不化，算是个易守难攻的地界。</p>

“这是哪里？”江晚山问道。</p>

“我以前住的地方。”白忘尘淡漠回答，“容姝死后，我就没在这里住过。”</p>

“容姝？”</p>

“我从前的妻子。”</p>

江晚山推门而入，屋内当间有一盆已熄灭的炭火，炭灰像雪一样白。她正躺在榻上，身覆一张毛毡，伤处已包扎妥当。</p>

“晚山，怎么了？”她认得他的脚步。</p>

“没事。”</p>

怎么会没事呢。</p>

她听见身后的马蹄声，听见刀兵相击，听见震天的喊杀……她昏了过去，迷蒙中断断续续听见他的声音。</p>

现在这一切都不见了，然而这些不见，并不代表就是安全的。</p>

“我说过，我是天下第一的剑客，一定保你性命无虞。”他笑了笑道。</p>

“老大不小的人了，还说这些昏话。”她知道他轻松时才会这样开玩笑，用指头轻点他的额头，也笑起来。</p>

“怎么？”他忽然不说话，惹得她心头一紧，连忙问道。</p>

“你应该多笑一笑。”</p>

她闻言“扑哧”笑了出声，未几，那雀儿低鸣一般的轻笑，却被一阵毫无章法的咳嗽扰乱。</p>

“晚山，我有些倦了。”她有意掩饰自己的病情，然而他心如明镜，怎会不知。</p>

她抚摸他的脖颈，感受他说话时的颤动。</p>

“好，你先歇着。”他没有多说什么。他怕再多说半句，就暴露自己喉间的哽咽。</p>

他转身出了屋，白忘尘在门口等着他。</p>

“她身子太弱，原本就活不了多少日子，不该带她走这样远的路。”白忘尘凝视着他。</p>

“我答应过的，”江晚山道，“我答应过她，要带她去看春花秋月、万水千山……”</p>

一阵剧烈的咳嗽中断他们的对话。</p>

——</p>

第三日</p>

齐风死了。</p>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死的。</p>

前一夜他召集了许多人，厉兵秣马，预备杀上棋山去。</p>

今日他就死了。</p>

空群马场是北境七族最大的马场，掌握着整个北境的命脉，齐风并无实权，他的地位却能比肩北境王燕飞翎，其势力可见一斑。</p>

齐风就这么死了。</p>

空群马场主人这样死去，实在潦草，像是一出好戏该到了结局的时候，那演戏的人却忽而罢演，锣儿、笛子、钹儿、胡琴一齐乱响，台上喽啰草草拼凑了几句，便结束了。</p>

可死亡不会等人。</p>

死亡就是这样突如其来，就是这样不可预见，就是这样草草收场。</p>

纵使再多意难平，也是结束了，不会再有第二次死亡。</p>

至于是哪个人杀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没有一个人提起为他报仇。</p>

——</p>

第五日</p>

空群马场大乱，齐风手底下的人都不大安分，谁都想坐上齐风的位子，冲突犹如焰火爆燃，顷刻蔓延整座马场。</p>

江晚山在她枕边讲述过一个又一个故事，从他年少成名，讲到繁花满枝大胜江湖名剑；讲到深入魔宫与诸多穷凶极恶之徒一连交手两天两夜，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讲到白忘尘的忘我之境；讲到他的佩剑，他的踏雨，他那双柔嫩无茧的女人般的手……</p>

他没有把心火血枝的事告诉她。</p>

她听得时而惊心动魄，时而低眉轻笑，时而眉头紧皱，时而偎在他怀中沉沉睡去。</p>

——</p>

第七日</p>

酒儿的气息一天天弱下去。</p>

她已经不起舟车劳顿，却固执地说：“我想看雪。”</p>

江晚山拗不过她，便替她披上毛毡大氅，随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屋去。</p>

她奇迹般地与他走到了山顶，风雪拂面，并不冷冽，反而温暖得喜人。</p>

只一瞬，自有生以来数十年的记忆涌入脑海，仿佛抬眸可视，那些杂乱无章的片段，无一例外填满了一个模糊的雪白身影，她看不清那人眉眼，却清楚地知道他是谁。</p>

“酒儿、酒儿……”他伸手接住她摇摇欲坠的身躯，将她枯瘦的身躯拥入怀中。</p>

“晚山，你已带我见过春花秋月、万水千山。”她将掌心贴在他一侧脸颊，最后一次感受他的温暖，“今后去见你自己的风景吧。”</p>

雪无声地飘落。</p>

他在雪中坐了许久，一直到身上落满白雪。</p>

天地间只余一抹落寞的石青。</p>

——</p>

十日为期</p>

第十日。</p>

苍鹰飞过天穹，炽烈地鸣叫。</p>

猛禽的孤鸣激越入云，仿佛雄心壮志的少年发的宏愿，要消融无边无际的雪。</p>

棋山山顶，一队浩浩荡荡的白衣人驻足。</p>

为首的是一名妇人，眉目有七分清婉、三分忧郁，身段婀娜却并不妩媚，反倒像在身上刻着几分不易近人。这妇人身着白衣白靴，白笠白纱，腰佩白剑白鞘，身旁跟着一个男娃娃。男孩约摸只有几岁，也是一身白打扮，似乎因为走了很长的路，身子有些踉跄。</p>

白衣妇人忽然驻足，回身半蹲在男孩面前，摸了摸男孩冻得通红的脸颊。</p>

她笑了笑。</p>

“走。”</p>

男孩紧拽着她的衣角。</p>

“去吧。”她说。</p>

男孩抬头看着她，眼里亮晶晶的。她摸摸男孩的头，拭了拭男孩的眼角。若不把眼泪拭去，很快会冻在眼里，刺伤眼睛。</p>

男孩不住地揉眼。</p>

她身后的人群中已有些断断续续的饮泣。她扯开男孩的手。男孩欲再抓上去，她起身，一掌拍开他冻得红肿的双手。</p>

男孩最终哭了。哭得撕心裂肺。</p>

“带他走。”她余光瞥一眼男孩，故作冷淡地说道。</p>

齐风死了，马场群龙无首，那些不安分的人的野心暴露无遗。空群马场自齐风死去起便没平静过，浑是刀光剑影、喊打喊杀，混战数日。</p>

最后是这些白衣人终结了混乱。</p>

这些持白剑的人不是马场一派，使的是江南流派的繁花剑法，华丽至极。</p>

一个白衣人走出来，不顾男孩的挣扎，抓着他的小臂，使了个巧劲将其扔在马背上，往无边雪幕里走去。</p>

雪很快将他们的踪迹隐匿。</p>

这队人马立在棋山绝巅，立在狂烈的雪中。</p>

一点石青闯入众人视线，如白绢中一滴浓墨般惹眼。</p>

有这么一种人，永远是花海中的香栀、群鸡中的白鹤、云霓中的烈阳。</p>

天才是耀眼的。</p>

无论有多少人，你在人群中一眼望见的，始终是最拔尖的那个。</p>

一人，一剑。</p>

男人被这群白衣人所阻，他也很清楚这群人不会退让，只得下马。他剧烈地咳嗽，腥重的血泼洒在雪地上，烫起一缕缕烟气。他一手按在剑上，一手捂在胸口。</p>

所有白衣人齐拔剑。</p>

他只盯着那女人的手。</p>

女人也拔剑。女人微仰着头，睫羽颤动，纤白细腻的手握着一柄粗重的剑，并不怎么相衬。</p>

那男人走到她面前，缓缓开口。</p>

没有任何声音。</p>

他的嗓子已坏得很厉害，漫天雪舞中，他的声音早被揉碎。女人听不见他说的什么。她只有恐惧，无边的恐惧。</p>

所有白衣人先是静止不动了好一阵，很快他们的脖颈都渗出一条血痕。</p>

当男人走到女人面前，说出那句根本听不出是什么话的话时，他们无一例外直挺挺地倒下去。</p>

一大片雪地变成醒目的红。</p>

没有人看清他的剑是怎样出的手。</p>

甚至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出手。</p>

只有真正见过的人，才能体会那种恐惧。</p> “为什么……为什么不杀我？”女人控制不住地饮泣，如同一个痨病人。她跪倒在地，喉间似乎不断地有泪反上来，而当真正到了嘴边的时候，又是虚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