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江晚正愁余8（2 / 2）

“我还要多谢张捕头方才在风醉楼没有难为我呢。”江晚山道。</p>

“这有什么谢的，难道凭我这点功夫还能为难你？”张在不可思议地问道。</p>

“我谢的是你没有在风醉楼出手，”江晚山笑道，“没把江湖上的风风雨雨带到那儿去。”</p>

他笑容清明，全然不似个杀人的魔头。</p>

可张在方才是亲眼看着他手中柳叶是如何成为杀人凶器的。</p>

张在不好断定他是不是杀人魔头，不过起码能够断定他对自己暂未起杀心，恰恰相反，他对自己的态度十分温和，谈吐高雅、谦逊有礼，不得不说的确有名门望族的气质。</p>

“你为什么不杀我？”张在有些惶恐地问道。</p>

“我倒想问你，为什么认为我会杀你？”江晚山看上去有些哭笑不得。</p>

“因为我知道了你的身份，按常理来说，通缉犯最忌惮被人知晓真实身份，你应该将我灭口。”张在道。</p>

“你家中还有老娘呢，把你灭口，你娘谁来照顾？”江晚山哈哈大笑。</p>

“你不怕身份暴露？”张在正疑惑着，忽猛地一拍脑袋，惶恐地叫道，“你怎么知道我家里还有老娘？！”</p>

张在瞬时抽刀，刀尖正冲着江晚山，“你查过我？”</p>

“你的刀很旧，至少用了十年，不可能是弟弟或妹妹所赠，你年纪不大，十几年前你的弟弟妹妹还没有送你一把刀的能力——如果是爱人所赠，那么你现在应该已经成亲了，可是你一见酒儿娘这样的漂亮女人便局促难安，显然不善于应付女人，不像是有妻室的样子，并且你刀鞘上缝的针脚十分粗糙，十有八九是自己缝的，你不擅长针线活，于是扎到了手，右手食指有绣花针扎的细小伤痕，是新伤，更加佐证了你没有成亲的事实；也不可能是朋友所赠，捕快一行横行霸道、欺压百姓，名声向来很臭，捕快的朋友只可能是捕快或者贪官污吏，但你性子刚直，不像寻常捕快一样贪污索贿，所以你生活过得很拮据，以至于刀鞘坏了也没有钱换新的，只能自己随便缝补了事，你的衣裳和靴子看上去很新，却是前几年的旧款式，应该是因为贵，自买来后总共没穿过几次，也能证明你的生活并不富裕，百姓不信任你，同僚亦难以接近你，所以你很难有可交心的朋友；除去爱人与朋友，还很有可能是德高望重的长辈所赠，你年纪不大，却已做过十余年捕快，可你又曾经参军，那么只能是年少从军，年少从军说明父亲在你幼时亡故或失踪，且家中没有年纪比你大的长兄，否则轮不到你参军，所以不是父亲所赠，你虽然只是个捕快，谈吐却不像寻常捕快一般粗言烂语，你通晓礼数，一些词语也用得十分文雅，可见你曾上过学堂，但你年纪尚轻时就已经参军，不可能与先生有很深的交情，因此也不是师父所赠，并且你言语中有岭南口音，极有可能祖辈并不在此地，而是从你父母一代迁到此处，岭南贫瘠之地，有卖长女养次子的恶劣风俗，即便你有姐姐，也早就被卖掉了，所以你只能是家中独子，这样一来赠你宝刀的，就只有你的母亲了，如此也合乎情理。”</p>

江晚山一番话，给张在几乎听愣了，他收回刀去，难以置信地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么？真有这么神？”</p>

“假的，我查过你。”江晚山说道。</p>

张在气得想扇他耳光，又不敢真的动手扇他。他发起火来，恐怕一万个张在也不够杀。</p>

“你既是江晚山，剑法应该顶厉害，为什么你的手没有剑茧？”张在忽然想起这个问题。</p>

“很简单，因为我削掉了。”江晚山再次摊开手掌，将足以称得上是柔嫩的双掌展示给他看。</p>

“为什么要削掉手上的茧？削了茧子，那挥剑不就会痛吗？”</p>

“挥剑本来就会痛，只是你有茧了、麻木了，才不觉得痛，这样只会让你忘记挥剑的感觉。”</p>

“我倒是第一次听这种说法。”</p>

“我师父曾说，握剑的疼痛可以致使你多思考、少出剑，每一次拔剑出鞘之前，要想清楚——你为之挥剑的那件事、亦或那个人，究竟值不值得这一次出剑的痛苦。”</p>

“你师父一定是个绝顶厉害的剑客，不知我能否有幸拜访他。”</p>

江晚山摇摇头：“没有。”</p>

“为什么？”</p>

“他已经死了。”</p>

“啊？他是怎么死的？”</p>

“老死。”</p>

张在唏嘘不已。</p>

再强的剑客，也抵不过时间，人之于天地，也不过是沧海一粟。</p>

“天色不早了，请回吧。”江晚山从袖口掏出个钱袋子来，交到张在手上。</p>

“无功不受禄，这我不能要。”</p>

“这不是给你的。”</p>

“那是？”</p>

“是给你娘的。”</p>

“给我娘？”</p>

“给她抓药、看大夫用的。”</p>

“你连我娘病了也知道？”</p>

“不然呢？有什么能让一个人连命都不要，也要来捉当世最凶恶的逃犯？”</p>

“你的赏银……我需要你的赏银，来救我娘的命……”张在感激涕零，捧着沉甸甸的锦囊说道，“多谢、多谢……”</p>

“不必谢我，谢酒儿娘吧，她出的银子，我只不过是个伸手要钱的。”</p>

“为什么你无缘无故对我这么好？”</p>

“因为我需要你。”</p>

“你？你呼风唤雨的一尾大鱼，要我这个小虾米做什么？”</p>

“我要你，替我翻案。”江晚山认认真真、一字一句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