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不夜天6(2 / 2)

一道道名字,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大人物,竟如猪狗一般被人随意杀死。</p>

没有人知道他的目的,也没有人知道他下一个会对谁下杀手,只知道他行踪快如鬼魅,三天便从江南北上杀到京畿,只杀武功高强之人,一时间江湖各路高手人人自危。</p>

是时各州县官府下发海捕文书,全境通缉不夜天,然而此举收效甚微,不夜天比官府快得要多得多,通缉令还未被贴上街头,尸体已经凉透了。</p>

一个月之内,三十名剑中竟有二十人被相继残杀,还未被杀的十位名剑中,除去踏雨剑主闭关不见踪影,余下九人都不敢轻举妄动。</p>

雪夜,苍璟阁。</p>

一卷边角处几经磨损的地图摊在案上,视之年头久远,已旧得不成样子,仅仅是能看的程度,阁中八面各罩一盏油灯,颇为明亮。</p>

“这几处路,原是古时官道,如今大多已经废弃,野兽频出、盗匪猖獗,若不是十万火急,很少有人途经这些地方。”木逢春在图上几处标记过的地方点了几下,“如果那不夜天的武功真有这般高,再加上几匹好马,也不无可能。”</p>

“此人出手干净利落,杀完一个人,马上直奔下一个地点,绝不拖泥带水,虽不知他为什么求快,但如果他确是求快,下一个目标只能是这里,别无他处。”柳承志用手指在还未有标记的一处地方点了点。</p>

木逢春循着他指腹点住的地方看去,正是苍山山脚下。</p>

“若他真要来杀我,按最快的速度,大约什么时候会到?”柳承志问道。</p>

木逢春在心中算了算,面色凝重道:“今天。”</p>

不想眼前这人哈哈大笑,木逢春有些恼他,道:“你这老杂毛,快死到临头了,竟还笑得出声来。”</p>

“我只是忽然觉得,世上人大多是孤孤单单死去的,死到临头有老友在侧,岂非十分幸运?”柳承志笑道。</p>

“我不管你这老杂毛了!”木逢春气得冲他直摆手,回房歇着去了。</p>

柳承志边笑边打开阁门:“何至于这样大动肝火,小心你一把老骨头遭不住……我看看徒儿们都歇了没有,去去就回。”</p>

苍山独门轻功追云,姿态清丽,上可齐浮云,远能行千里,在掌门之身更显轻盈流畅,倏忽便行至白玉崖边。</p>

“现身吧。”柳承志掣出腰间天霜,一声清朗长啸,震得树上积雪扑簌簌往下掉。</p>

一道人影以目不能视的速度闪出来,视之竟身着苍山门中衣物,只不过看着不大合身,应该是偷来穿着混在人群中的,这么想来,他白天就已经到了。</p>

真是可怖的速度。</p>

柳承志长吁一口气。到底是不能把你卷进来,老朋友。</p>

方才在阁中,柳承志已察觉到阁外有人,那浓重的外散的强劲气息,在武功高强之人看来,即便是想忽略也无法忽略,木逢春一介医师,几乎不会武功,自然无法察觉。</p>

来者身形瘦削,面上罩一枚青铜面具,见柳承志拔剑,亦抽剑出鞘相对。</p>

——</p>

“师父,然后呢?”李清幽追问道。</p>

“为师与他战过几百招,不分伯仲,为师年纪大了,自知不敌,便卖个破绽待他攻来,趁机遁走……”</p>

“不是,师父你逃跑啊?”李清幽难以置信地问道。</p>

“说的什么话!师父不跑难道等死么?”柳承志瞪他一眼,“师父我虽老了,却还没到想死的时候。”</p>

柳承志骂完,叹了口气:“结果你这小子不知从哪窜出来,一下扑在不夜天身上,与他一同坠下山崖。”</p>

李清幽往脚下悬崖望了望,深不见底,只有浓浓雾气与呼啸风声由远及近,看一眼都令人心惊肉跳,遑论纵身跃下。</p>

“为师叫来何斫,他轻功最好,顺着山崖不知往下走了多久,到了底,只见得你浑身是血躺在崖底,不夜天不见了踪影,不过也顾不得那厮,何斫背了你便往上走,幸而你木老前辈在,他号称‘枯木逢春’,医术奇绝,你浑身筋脉尽断、脾脏出血,各处骨肉无一完好,昏迷了四五日,竟也是救了回来。”柳承志叹了口气,“苏醒之后,你神志不清、精神不稳,也不认得人,只一听到‘不夜天’三个字便陷入疯癫,不准任何人靠近,一旦接近便拳脚相加,木逢春说你这是坠崖时伤及头颅,得了失心疯,失去了记忆,他嘱咐我们不要刺激你,以防病情加重。”</p>

李清幽闻言若有所思,连连点头。</p>

“为师怕你无意中遭受刺激,并未将这件事与其他弟子提起过,今日托你柳师姐试一试你的病是否有所好转,若是不成,连你自己也不会知道此事。”柳承志怜爱地抚摸他脑后的伤疤,浑是剑茧的指腹拂过他头顶,将他发丝拨弄几下,咽喉中声音竟有些浑浊,“清幽,你长大了。”</p>

“师父。”李清幽内心五味杂陈,一时无言。</p>

相对无言,片刻,李清幽拜别,独自踏着青石阶回去,行至半道被身后声音叫住,回头,师徒二人相对亦无言。</p>

“做个好人。”柳承志沉默半晌,勉强挤出一句算不上什么话的话。</p>

“嗯。”李清幽郑重其事地颔首,一路小跑着回到屋里,衣裳也没脱便蒙起被子来。</p>

柳三被他动静惊醒,含糊着问起:“怎么了?”</p>

“没事。”他蒙在被里,闷声答道。</p>

薄春寒夜,天尚冷,方才身上挂的霜,到屋内暖和了,便化成水滴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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