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暴躁的侦探与熟练的渔夫（6k）（1 / 2）
柯丽嘉的正式找寻工作是从第二天开始的。
她在交接班之后就开始找了，不过在曾碰到那个人类青年的各个街道处找寻两小时无果后，柯丽嘉果断结束了这低效的行为。
她回到自己的宿舍，一如既往小心错开了两名舍友回宿舍的时间，然后用了几乎一整晚的时间去计划自己该怎么去找那个黑腐病患者。
她躺在床上，将自己裹在被子里，微微束紧的感觉让她安心，让她冷静，让她思考。
她思考着怎么不着痕迹的得到更多外出的机会，思考怎么让跟她有长期业务联系的同事或者下属不觉察她的异常，思考怎么地毯式的搜寻才更快速而不遗漏，思考附近人皆知的监管身份给她带来负面影响该怎么规避。
推敲，模拟，想法，它们像个混沌的漩涡一般翻卷不停。
而她则走在思维的滩涂上，从其中捡出可堪一用的部分，把它们拼凑成最终的计划。
直到开工循环的号声都响了，她也没真的闭上眼睛，一整晚的紧张和思考令人大脑昏沉，但这不要紧，她还可以睡一会儿......
......稍微的迟到不算什么，身为防疫站的监管，柯丽嘉是黑水镇林木区块里少有的可以偶尔等天大亮再上工的人。
“杰里米，你这几天带着巡查小组的人去工匠区好好看着点，总督的检察官算算时间再过段时间就要来了。”
“例行报告叫管内务的家伙提前写好，流火、净化、修复、金属配件，写这些东西需要这么多时间吗？写完了统统给我拉去农场检查！”
“叫档案室的那帮鸟人给我把材料交全，不交全就不要回来了！”
“都去给我工作，不然我发誓检察官会把你们都吊在杆子上！”
第二天早上的女人又变回了那个精明强干的监察，在她难得一见的酷烈态度下，战战兢兢的下属们开始被赶着运转起来。
在用这些琐碎繁重的任务把所有人压在工位上之后，柯丽嘉又给自己派了个去各个伐木营地和木制品加工地巡查的活——
——黑水镇林木区块最大的产业自然就是木材的砍伐以及加工，独自一人去巡查的柯丽嘉自然在这几天也不会在办公室里呆着。
而各个伐木营地之间难行的道路和甚远的距离也让她的短暂消失十分合理。
于是柯丽嘉在戴上兜帽后，就开始像个发了狂的蝇虫一样在居住区和工业区之间来回乱窜，还明里暗里的同那些自己相熟的人搭话，试图套出些那个黑发青年的行踪，却一无所获。
黑水镇的人类可不算少，黑发绿眼也算不上多么鲜明的特征，没有名字，没有具体的职位，她所熟悉的那些中层管理可认不得这种下层工人。
整整一天的时间里唯一的利好消息，得益于她发布的多项命令，她的助手将她昨日的失态定义为被忙碌和疲惫压垮的结果。
他们在态度上变得更加小心翼翼，如果不是职责所限，恨不得躲得离她越远越好。
她用检察官的名头向所有人施压，这些家伙什么也不会往外说，只会借工作的名义离她远远地不触霉头，磨磨洋工等到死线。
往日这些让她气血上涌的职场生态，如今算是为她的找人工作争取了一些时间。
回到办公室的她见到了一些文件，但她决定先将它堆放在那里。
第二天柯丽嘉决定多加点脑筋，她将重点放在了记忆里人类青年运送的货物上。
他撞到自己的那一次，手中布包装的是一袋碎皮子，从这一点来说他很可能是那群臭烘烘的狐狸的帮工。
但柯丽嘉依稀记得那青年之后抱着的货物并没有草药或者干制碎皮子的蓬松感，另外他的路线也不是去草药屋。
他更不可能来自伐木区，大根的原木运送都靠推车，身为区块的核心产业，每个伐木营地的运输路线都是规定好的，就算运的是一堆木屑，也得把木屑装到板车上老老实实到加工地。
而脆弱的纸张或是精贵的布匹会用更加安全结实的外包装，因此也不会是送去档案室的文件。
还有那个该死的幸运的人类裸露小臂上的青筋，那一定是个沉重的包裹，他可能是矿产区的帮工，说准确点，他一定是金属加工区的辅助工。
对，他一定是金属加工区的辅助工，那些打铁的河狸也经常需要皮子，而且送货的路线并不固定，因为金属加工区的杂事最多，需要从其他部门调动资源也最频繁和不固定。
偏生林木区块并不主产矿石，相关资源得不到总督的细则规定，只有一个笼统的指导性文件。
这些都跟那个青年并不固定的行动时间和每次运送不同货物的信息对上了！
柯丽嘉只感觉仿佛有水蛭爬上了脊梁，她上半身抽搐似的抖了抖，她有一种预感，她马上就要找到那个人类了！
她今天能翻遍整个金属加工区，她不信找不到那个该死的人！
但直到金属加工区的工人都下完工，炭都被送回了神圣火堆，柯丽嘉仍未找到那个黑发绿眼的人类。
或者说她找到了许多个，只是都不是她要找的。
祸不单行，柯丽嘉拖着挫败的步伐回到防疫站打开她办公室的房门，堆积着的文件无声宣布她第三天的找寻计划的破产。
第三天，甚至没法装作冷静的女人，已经开始咒骂自己所知道的所有值得骂的人了。
“滚开！你们这群懒鬼！有空在这儿玩怎么不去多做两个工分！”
“快跑，那个疯女人又来啦！”
几个围在防疫站墙边的小孩一哄而散，边跑边撂下几句坏话。
今天在办公室处理了整整一天的柯丽嘉在痛骂了几句大概是在抓水蛛的小崽子们后，总算是把焦虑和恶心的感觉抒发出去一些。
她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再一次踏上了去居住区的路。
她几乎没抱什么希望了，她出办公室的时候比昨天她回办公室的时间都要稍晚些，她手下的那群牲畜不知是害怕她的怒火还是真的被“总督的检察官”吓破了胆，竟然真的把档案室的大量文件催了过来。
大量的工作，躁动暴乱的情绪，染病处的瘙痒，高烧带来的痛苦与昏沉。
柯丽嘉只感觉自己的骨头也混在焦虑恶心的感觉中，随着刚刚的痛骂被抽出来了。
汽灯的光芒昏暗又晃荡，照的路上的行人好像都晃荡了起来，满是水坑的泥泞道路反射的光破碎又聚合，一个黑头发的，将自己裹紧在雨披中的青年快步从柯丽嘉的身旁经过。
防疫站监察不由放慢了脚步。
她甚至呼吸都轻了起来，这几天脑子里不断循环播放的身量，侧身避让的熟悉姿势，高挑的身材和被反光映出的反差强烈的瑟缩神情。
女王在上，柯丽嘉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声音聒噪、杂乱，像有人不计体力的猛烈敲鼓。
找到你了，小子。
毫不犹豫的，柯丽嘉把雨披的兜帽往下用力拽了拽，远远的跟上了那个正在四处张望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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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柯丽嘉跟上来还不到两分钟，弗林特就已经注意到她了。
啊，鱼上钩了，一下就咬上来，甚至都不需要提杆逗弄，她是真的很急啊。
弗林特一边保持着鬼鬼祟祟的模样，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去确认远处女人的动静。
虽然脸上没法表现出来，但在心里，因为诱捕计划的成功，青年的嘴角都快裂到耳根了。
雨中的女人同他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时不时用建筑的边缘遮掩自己的身影。
她披着一件深色的雨披，像是一块被雨水模糊了轮廓与边缘的剪影，但却没有往人群里挤，大概是怕自己跟丢了吧。
如果弗林特真的是那个“得了黑腐病，但靠着自己的小聪明居然有所好转的倒霉工人”，那防疫站监管的跟踪不能说是完美无瑕，至少也没什么太大的毛病。
可惜的是，狮子自认为正在埋伏它一无所知的猎物，但实际上那所谓的猎物却是猎人放出来的假饵。
她对于弗林特所有的了解仅限于她所看到的东西，但弗林特对她可了解得很：
无论是她的工作，她的性格，她的习惯，还是她的疾病。所有的焦虑急躁，痛苦煎熬，乃至于她做出的决定，和来找自己的行为，这一切——
——这一切都来源于不同的眼睛和耳朵，米哈乌带给他的信息和档案室快速回应的文件，从莎莉尔那里得到的知识，同周围工人的闲聊与打听，被食物收买，帮他传递消息、监视的小鬼们，一张从一开始就被缓慢织就，张开的网子。
那么，在让猎物兴奋，在让猎物无眠，在让猎物耗费体力，在让猎物头脑不清之后。
计划开始了，首先，得让猎物放下最后的警惕，觉得自己胜券在握。
弗林特开始在居住区那些简陋的房屋之间兜圈子，微微弯下腰好让自己显得更加显得弱势一点，一边继续表演着那个东张西望，令人生疑的工人，一边开始把路线转向自己的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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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绕过三栋联排的房子后，那个黑发青年又一次突然加速了。
不过柯丽嘉也不感到慌张，只是在他开始转过墙角的时候，猛加几步赶上对方的脚步。
因为从前几次这家伙左拐右绕的行为来看，他并不是在针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