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童节的礼物（1 / 2）

记忆中的第一个儿童节是在幼儿园的小班。那天早晨，我坐在家门口，等。那时，我家境不太好。母亲想给我买一条扎头发的绸带，总是买不起。于是她在头天晚上和邻家母亲商量好了，等邻家姐姐上学去了，就把她家漂亮姐姐的绸带借一根给我用一天。她家的家境好，有两条绸带，一条红的，一条黄的。她本人是不肯借的，哪怕是一小会儿。只是她母亲是个大方又和善的人，很乐意借给我，一天。

我看见漂亮姐姐走了，笑咪咪地，头上扎着红绸带。没多会儿，邻家母亲来了，递过来黄绸带。母亲帮我扎在了我的小冲天辫上，我想我应该是很漂亮了。肯定漂亮：母亲笑咪咪地看着我，问：“儿童节了，你想要什么礼物呢？我可以想办法帮你弄。”

我很高兴：“妈妈，今天不去幼儿园好吗？我就想和你在一起。”母亲迟疑了一下，我又说：“今天是我的节日，你要答应我的。”母亲很为难：“妈妈忙……”“妈！我会帮忙！”“你帮不上……”“我会学！一学，就帮上了！”“不了，你说吧，你想要什么礼物，我帮你弄。你好好去上幼儿园。”“我……我就要这个礼物——和你一起，一天。”

母亲眼里有泪，没有说话。她拿了一本小册子，拉起我的手，带我上幼儿园。我极度失望：说好了的是儿童节，说好了的有礼物，为什么突然没有了！走一路，我哭了一路。

到了幼儿园，母亲把小册子给我，说：“这是爸爸给你的礼物，你喜欢的。你就在幼儿园看一天吧。”

我痛哭不止。老师对母亲说：“小孩哭得厉害，你安慰她一下，再走吧。”母亲搂我在怀里，翻开父亲手绘的小画册，一页一页地讲：“这是香蕉，这是苹果，这是桔子……”

不经意间，我和母亲的周围涌上来一大堆孩子，他们渴望着能和我一起看画册。母亲把我搂得更紧了：“女儿，不要怕，不会有人来抢走你的什么的。我们继续讲。”

画册不足十页，很快看完了。母亲合上画册，说：“这些都是好吃的水果，到了过节，一家之主就会想办法去弄点，给大家吃。今天是儿童节。以前，我们小的时候是没有这个节要过的。现在新中国了，有了。我也不知道这个节该怎么过。但是妈妈会想办法给你弄点水果的——小桃子好吗？”我摇摇头：“我就要和你在一起，一天。妈！我今天，扎了绸带了，好看了，不会给你丢丑了。就……在一起唻？”

母亲的泪忍不住地落下来。她抱起我，半是欢喜，半是抱怨地说：“我这孩子，总是不肯跟我要吃的，老是缠着我说话……好吧，我的礼物就这么办吧：女儿，我跟你说几句话，就算是送给你的礼物吧。你记好了，这也是我们家关于小孩子的传统——家里有了孩子，不管是谁生的，都是天赐的。都要当个宝贝好好养。男孩子，是男宝贝；女孩子，是女宝贝。长得瘦的，是瘦宝贝；长得胖的，是胖宝贝。得了病的，是病宝贝；不得病的，是壮宝贝。听话的，是乖宝贝；不听话的，是犟宝贝。还有啊，不管是天生就有伤，还是后来有了伤，治不好的，那是带伤的宝贝。不管哪个，都是家里的宝贝，不能亏待。记住了吗？你现在还小，记住了就好了；等你长大了，一定要照这个话去做。不好好做的话，”说到这儿，母亲轻轻点了点我的头说，“我就会来批评你，要你改正。”

我点点头，大声说：“唔！记住了！我是宝贝！”

话音刚落，耳边响起了一声撕裂般的哭叫：“哇！——她是宝贝！我不是！”哭泣，在孩子群中，是一种传染病，瞬间传染了整个房间：“啊——我家人没给我礼物！”“我什么都没有！呜——”“我妈只给了我吃的，没跟我说话！嗯——”“我家人没跟我说我是宝贝！嗷——”

……

泪河哭浪中，老师们来了：“小朋友们！你们全都是老师的好宝贝！今天，我们老师，幼儿园园长，还有党组织，都给你们准备了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