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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书黎并未抗拒,放任自己靠在朗阅然怀里。

司书黎身上很冷,比之前更冷,如果说之前的他只是体温低,那现在的他就像一块没有温度的石头。

朗阅然以前并不讨厌甚至还喜欢这样的触感,现在感觉着那份冰凉却再喜欢不起来。

穿着衣服抱着司书黎的方式并不足以让司书黎暖和起来,十多分钟过去,司书黎身上还是冰冷。

朗阅然索性把羽绒外套脱下来盖在司书黎身上,再把人紧紧抱住,试图用这种方式把人捂暖。

司书黎幽黑的眸静静看着,没有抗拒。

山里黑的早,司书黎出现时也不过六点,一通逃跑下来现在才十点多,距离天亮还早。

众人都安静下来后,时间流逝得更加缓慢,寒冷也随之变得清晰。

脱掉羽绒服,朗阅然很快手脚都刺痛,牙齿也不由轻颤。

和他一样的人不少,黑暗中很快便传来吸鼻子和咳嗽的声音。

司书黎动了动。

朗阅然看去。

司书黎要脱掉自己身上的羽绒服把它还给朗阅然。

“不用,你穿着。”朗阅然把衣领拉了回去,用古婳如听不见的低音量说道,“这里是副本,就算生病了一旦出去马上就会好。”

从新把人包好,朗阅然垂眸看去,看见司书黎脑袋上的漩涡,他把下巴抵了上去,要把司书黎全身上下都藏进怀里捂得暖暖的。

时间流失得缓慢,温度却下降得厉害。

特别是过了十二点后,瑟瑟发抖的一群人立刻抖得更加厉害,手指耳朵都像是快冻下来。

不少人受不住,干脆起身走动。

听着那窸窸窣窣的声音以及朗阅然逐渐变重的吸鼻子声,司书黎离开朗阅然的怀抱,还是把衣服脱了下来。

“我不冷。”朗阅然拒绝。

司书黎伤得很重,还流了很多血,比他更需要这衣服。

司书黎没说话,只把衣服批朗阅然身上。

他现在只有一只手,不像以前那样方便,忙活半天也只把一边衣服搭在了朗阅然肩膀上。

“穿上吧。”司书黎看向朗阅然。

朗阅然一动不动,只静静看着司书黎。

司书黎还回来的衣服冰凉,甚至比不上他吹了两个多小时冷风的身体温暖。

司书黎自己笨拙地替朗阅然把另外一边的衣服也拉上。

他确实不冷,他根本感觉不到冷。

反倒是朗阅然身上的体温对他来说如同烧红的炭火,即使隔着羽绒服他也能感觉到那份滚烫。

“穿好。”司书黎轻声道。

朗阅然没动,就那么任由衣服披在身上。

司书黎替朗阅然紧了紧衣服,看去。

黑暗中,朗阅然面无表情。

那样的表情不适合朗阅然,太严肃。

“朗阅然。”司书黎不敢看朗阅然的眼睛,低着头轻声道,“我是来跟你告别的。”

他本来还想再多靠着朗阅然会,他喜欢朗阅然身上滚烫的温度。

“我出不去了。”

朗阅然身体震了下,披着的羽绒服咧开。

司书黎替朗阅然紧了紧,漏风,冷。

“为什么?”朗阅然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你休息一段时间,等伤口痊愈了血重新生出来了就会好起来。”

“好不了了。”

黑暗安静。

连跺脚搓手的人都安静。

林梓安他们也都听见,不过没有一个敢吱声,都只静静杵着。

司书黎静静看向朗阅然,似乎要把他的模样深深印刻进灵魂。

被拉进副本十多年,从最开始的慌乱狼狈到后面的麻木熟练,在发现阴气也会侵蚀人身体他的体温越来越低,他就已经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很容易就接受了那猜测,只是觉得讽刺。

如果不管他们怎么挣扎到头来都是死路一条,那一开始又为什么要拼了命地活下去?

后来这点讽刺也没了。

一个人久了,活着死了好像也没什么区别,这种忙于逃命的日子他也确实有些过腻了。

见惯了副本中的人心险恶,被莫明空背叛时他其实和莫明空说的一样,冷漠到甚至都提不起兴趣去惊讶。

然后他就遇到了朗阅然。

他第一次注意到朗阅然,是李秋娥那副本他们被分到同一个房间夜里睡觉时,朗阅然不小心碰到他。

那时候的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不跟人接触,朗阅然的体温就像烧红的炭滚烫,让他下意识闪躲。

第二次是他躲在李秋娥家柜子里朗阅然突然开门时,朗阅然明显吓了一跳的模样他现在都还记得。

后来坟地里朗阅然那一锄头,他也印象深刻。

再后来,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坐在去三岩洞的车上。

容白舒说要见面的时候,他想都不想就拒绝,朗阅然说想见他时,他知道莫明空在到处找他却还是去了。

其实他也说不上他到底喜欢朗阅然哪一点,好像就那么自然而然的就开始看见、在乎。

回想着之前的事,司书黎嘴角勾起弧度。

他语气平静,“我已经被判定为死亡,就算我现在还在动还能思考,我的身体也已经死亡。”

“我的伤口不会治愈,而是会持续腐烂下去。”

“朗阅然,我是来跟你告别的。”

“我们以后可能都不会再见了。”

司书黎不再说话,只静静看着朗阅然。

朗阅然并不适合面无表情的样子,那显凶,也让他显得陌生。

司书黎先败下阵来,移开视线。

司书黎的退让让朗阅然只觉体内血液更加疯狂地涌向大脑,他脑子里嗡嗡作响,根本无法思考。

黑暗寂静。

无人敢出声,更加无人敢朝着朗阅然看上一眼,特别是林梓安几人。

知道司书黎可能还活着时朗阅然有多开心他们都看在眼里。

不知多久后,所有人都被冷得没了知觉时,广百新没忍住开口,“那你还有多少时间……”

“尸体一般一个星期左右就会开始大面积腐败。”司书黎道,“今天已经是第五天。”

副本内和副本外的时间不同。

黑暗中一群人都看向朗阅然。

这已经是他们进入这副本的第二天晚上,他们最多在副本里待五天,现在只剩三天。

“我后天天亮之前就会离开。”司书黎道。

一群人纷纷看向司书黎。

“我不同意。”朗阅然再次拒绝,态度强硬。

司书黎没说话。

他不想让朗阅然亲眼看见他一点点烂掉的画面,虽然朗阅然更恐怖的都见过了,但他还是希望能在最后给朗阅然留点好的回忆。

寸板头欲言又止。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林梓安开口。

司书黎摇头。

林梓安嘴唇翕动试图再说点什么,大脑却一片空白,事情早已经超出他们的能力范围,那已经不是努力能做到的。

“那你可以……”寸板头手指比画了下,他比画得毫无意义,但一群人却都瞬间读懂他的意思。

这里是副本。

司书黎活不成了,有没有可能……

“人不会随便变成鬼,能变成鬼的要么心中有放不下的执念要么经历了极为痛苦的事。”司书黎道。

他并不想就这样离开,所以知道自己可能活不了了后,他第一时间就把所有可能都想过了。

遇到朗阅然之前他确实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觉得死了也无所谓,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

现在他只想活着,而且是活得越久越好,那样他就可以有足够多的时间和朗阅然待在一起。

哪怕那些时间他们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待着也好。

朗阅然眼眶充血地看去。

他还不够成为司书黎的执念?

司书黎没看朗阅然,“我也不想变成那样。”

如果变成那样,那他也不再是他了。

一个没有理智只知道不停杀戮的疯子,那对于朗阅然来说也是一种残忍,他不想有一天连朗阅然都杀掉,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刚刚杀掉的人是谁。

朗阅然牙关咬紧。

角落,把众人的对话尽数听去,古婳如脸色一变再变几次欲言又止,但无人有心情搭理。

黑暗寂静,一群人只静静等待天亮。

初春的夜很长,寒冷更是让一切变得格外漫长。

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久的时间过去之后,头顶乌云压顶的黑暗才总算逐渐灰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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