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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野站起身,来到钟舒舒床前。
“你.....你要干嘛?”钟舒舒紧张地看向房间口,期盼着有人经过,她好喊救命。
闻野瞥了一眼她的手腕,突然转身朝隔壁的婴儿室走去。
“啊。”钟舒舒尖叫起来,“救命,救命。”
保姆正在隔壁婴儿室给宝宝拍嗝,听见喊叫,急急忙忙抱着孩子跑进来。
“快走,快走。”钟舒舒面色狰狞,顾不得剖腹产的伤口,拼命朝保姆挥手。
“别动!”闻野的声音带着威胁,保姆被这两个字钉在原地。
闻野冷着脸时,非常吓人。
他不急不缓地看了婴儿一眼:“啧,长这么丑。”
新出生的婴儿皱着张脸,皮肤通红,正咂巴着嘴伸懒腰。
树枝粗细的小手上绑着新生儿手环,闻野找到性别这一栏。
清楚地看到,上面写着:女。
这一刻,似有人在呐喊:开闸泄洪。闻野心底的另外一半洪水彻底泄了个干净。
闻昌奇老了,儿子跟他似仇敌,又有前妻在美国煽风点火,眼瞅着将来不好过。于是他趁闻野全力备考之际,匆匆抬了怀孕的小三钟舒舒进门。
闻野进入考场的第一天,腹中胎儿还没足月的钟舒舒就上了剖腹产手术台,可惜重男轻女的闻昌奇命里注定只有闻野一个儿子。
闻野矜贵地瞥了一眼丑婴儿,心中替钟舒舒感慨,幸亏是个女儿,不然她将见识到活生生的人是如何消失在这个世界的。
临走前,闻野给钟舒舒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
从母婴病房出来,闻野心情不错。
走进电梯,他想起黎央在19楼。
不过这念头一闪而过,他摁下一楼键。
“叮咚~”电梯停住。
闻野下意识看电梯楼层——19。
随后,黎央出现在电梯口。
闻野玩味般地勾起嘴,前后不到十五分钟再次见面,同班三年没有的“缘分”,在今天超标了。
黎央快速进入电梯,视线微微下垂,似乎没有发现闻野的存在。
这让闻野微微不爽,自己宽宏大量没有计较他那一撞,他倒忘得干净,装起陌生人来了。
闻野脾气还没来得及发作,电梯一路停,上上下下不少医生护士。
两个人被人群隔开,而黎央从头到尾没给过闻野一个眼神。
很快,一楼到了。
黎央出了电梯拔腿就跑,那速度比50m短跑还快。
医院内冷气很足,出了大厅,热浪扑面而来。聒噪的蝉鸣在头顶放肆回荡,闹得人心慌。
还没走几步,刚干的后背再次湿透。
刺眼的日光照得睁不开眼,黎央半眯着眼睛跑进公交站台。
他的家在宣城东区,离医院十站路。
宣城是个新兴的二线城市,交通发达,GDP常年占据全国前三十。
当然,这一切跟黎央没有任何关系,他的家庭属于严重拉后腿的那一类。
黎央12岁那年父亲从工地意外坠亡,当年只拿了33万抚恤金。
他妈妈是个慢性肾病患者,这些抚恤金本可以用来治病,她却咬着牙拿出所有积蓄,花40万在宣城东区买了一个学区房。
黎央很争气,上了家附近的本地老牌初中后,以优异的成绩考上宣城一中重点班。
可惜,黎央高一入学没多久,他妈妈没熬得住,撒手人寰。
他妈妈用生命换来的房子,现在黎央却在心里盘算着怎么卖掉它。
高三下半学期,黎央满18岁后,房子通过居委会的协调,顺利转到他名下。
黎央心想,房子是花40万买下的,现在亏本出价35万,应该可以快速出手。
去往东区的公交总是很繁忙,黎央习惯性地站着,不跟一群大爷大妈抢座位。
“莲花小区到了。”
车门打开的一瞬间,黎央的长腿就踏出了车厢。
天气炎热,平日爱家长里短的小区居民躲在家里吹空调。
黎央家在顶楼,他早就习惯了爬楼梯。
两步三跨地跑上楼,开门后他直奔卧室。
他打开家里唯一上锁的柜子,从里面翻出房产证。
随后,快速关门离去。
莲花小区一楼是车库,大多数车库被改装,要么出租,要么做小本生意。
有一家房产中介就在隔壁单元楼的楼下。
“张叔,我家的房子要卖,在您这儿登个记。”黎央把房本放在桌上。
那个叫张叔的正在手机上斗地主,听到这话抬起头来:“黎央,你这孩子,开什么玩笑呢。房子卖了,你和黎苗住哪儿”
张叔是黎央楼下的邻居,平时对他们兄妹帮衬良多,拿黎央当半个儿子对待。
“我有分寸。”黎央说:“我这房买的时候是40万,现在卖35万行么?”
张叔顿了一下:“你真要卖?”
黎央点头:“黎苗匹配到肾源了,需要手术费。”
这下张叔牌也不打了,他扔了手机,脸上是真心实意的高兴:“真的啊?太好了。哎哟,你们兄妹俩,终于有个盼头了。”
笑了没两秒,张叔蓦地不出声了,他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张叔,35万能成吗?”黎央问。
“难。”
当初黎央他妈妈看中的老牌初中,两年前搬去城区了,本就便宜的莲华小区房价一落千丈。
张叔这一年的中介都生意都做不下去了,这小店早晚得关门。
“你家楼层太高,老人爬不动,年轻人又嫌位置偏小区破。个个都去城区买房了,莲花小区没市场了。”
张叔实话实说。
“我愿意降价。”黎央有些急了。
第3章 像个待价而沽的商品
“黎央,这不是降不降价的问题,是根本没客户,懂吗?叔已经半年没开张了,这半年登记卖房的有27户,咨询买房的你知道多少人吗?一个,还他妈是个找错地儿的。”
这些都是心底话,现在莲花小区的房子是真不值钱。
“手术费叔帮你想想办法,房子别卖。黎苗后续还要养身体,总得有个地儿住。”
张叔的劝慰黎央没听见,他耳鸣得厉害,整个人置身于迷雾中,分不清方向,像一只走投无路的丧家犬。
手里的房产证变得有千斤重,黎央捏住的那一块,渗出黏腻的手汗。
怎么回到家的,黎央不知道。
他坐在客厅沙发上,双手撑在身体两侧,低垂着头,两侧肩胛骨像是瘦削的山峰,矗立在肩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纹丝不动。
良久,像是身体内部定时的闹钟准时响起,他抹了一把脸,锁好房产证,坐上去医院的公交车。
到达医院时,黎苗正好化疗结束。
“哥哥。”黎苗露出一个虚弱又灿烂的笑容,她瞒着哥哥自己来化疗,其实心里很害怕。
看到哥哥在身边,黎苗觉得很安全,很开心。
“不听话的小苗儿。”黎央嘴角扯出些微笑意。
黎央笑起来很好看,他是很端正的长相,却有着一双瑞凤眼,平白添了禁欲的魅感。
可惜,他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没有开怀大笑的机会。
“哥哥,我饿啦~带我吃好吃的。”黎苗朝黎央伸出伤痕累累的手臂,撒着娇要哥哥背。
黎央眉眼皆是温柔,他弯下腰背着黎苗走出医院。
一大一小相叠的两人,在地上投射出一个共同的影子,黎央背着的,是他的全世界。
所谓的好吃的,无非一碗小米粥,或者鸡蛋清。
黎苗每次开吃前总是期待万分,其实只吃得下一小半,剩下的进了黎央的肚子。
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奶茶店老板给黎央打了几个电话,黎央没接。
后来他给姑娘发了个信息,先是道歉,然后是辞职。
奶茶店时薪不高,对黎苗的手术费来说杯水车薪,黎央亟需来钱快的工作。
他背着黎苗走在人行道上,宽阔的马路上传来轰鸣的引擎声。
宣城的富二代们出街了,各色豪车应有尽有,张扬惹眼,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隔着一条绿化带,是两个世界。
回家后,黎苗睡了。
黎央翻出电话簿打电话,暂时找到一个白天在工地搬砖的工作。工资日结,一天300元。晚上空出来的时间,他还能再找一份夜班兼职。
确认黎苗睡熟后,他再次出门。
公交车营运时间已结束,黎央骑着山地车往城区去。
盛夏的夜晚,整个城市像个巨大的蒸笼,黎央骑得飞快,他微微弯着腰,T恤被夏风灌满,鼓起饱满的弧度,露出劲瘦的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