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庸的行板(1 / 1)

我回旧金山除了公司的同事只通知了Armin两口子,他邀请我去他家坐坐顺便把纸箱子拿走。我这才发觉我在旧金山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放我的这些书和音响系统,我只好又联系了联邦快递,让他们上门收货寄往加拿大我父母的地址,另外因为大部分熟人都是和丹共同的朋友,我也不想重复分手这个令人沮丧的话题,准备把公司的事情搞完就走人。公司这边有几个联系密切的同事也邀请我一起聚聚,我问了其中一个印度bro是否愿意和我一起去大学老表Armin家喝一杯,他欣然答应。我和Armin说你不介意我带个印度人和咖喱飞饼一起来吧,还没等Armin说话,Bella就抢着说,“可以!让他多带点,我现在胃口很好!”。我开车载了印度老表一起到了Armin家,放下他准备的一大铝锅咖喱和饼,我放下我准备的德国热红酒,大家坐到院子里开始就着篝火喝酒吃咖啡饼聊天。Armin第一句就问,“你和丹后来有联系吗?”,我说,“没有,自从最后一次email发出后我就没有没在给她发过消息”。“我听小姐妹说她换了住处,我给丹打过电话,听起来她还可以,不过她没让我去看她”,Bella接着说。我和印度老表解释了一下丹是我以前女友,最近分手了。他一脸错愕,连说,“不好意思”。也许出于同情,他和我说Sanjay在和HR面试和我同等级的项目管理人员,这下轮到我错愕了,我也才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我问印度老表,“面试这事Jim知道吗?”,“他应该不知道,这种事情他不需要知道,除非明确要替换你,只是我们都见了候选人了”。我赶紧问了牠有关Sanjay的背景,原来Sanjay也算是名校学霸,自己是一代印度移民,老婆是二代印度移民在家带孩子不工作,有三个孩子。我问他,“你觉得Sanjay对我啥意见?”,老表不置可否旋转了下脑袋,“我不知道,但是他应该知道Jim应该在做successionplan”,我一下明白了。吃完喝完回到家,我赶紧给认识Jim的韩国资深老表Park写一个email,说我周一就要见Jim,除了项目问题如果有问题和我说以外,我的工作表现麻烦也写几句给Jim,因为我在做年末preformancereview”,半小时后他就回email了列了一下问题,另外也承诺会给Jim写appraisal。我花了周末的其他时间整理预演了和Jim周一的见面,事无巨细从他踏入会议室那一刻都捋了一遍,然后倒头睡了过去。

周一我很早就起来了,在楼下餐厅吃完早餐喝了一会咖啡提提神,然后最后捋了一遍思路,出发去公司。Kim穿的厚厚的夹克,端了杯咖啡一个人步入会议室,握了下手寒暄了几句,马上就开始进入了正题,“OK,讲一下你这段时间都忙了一了啥?”,我打开笔记本,把事先做好的deck打开,面对着Jim一页页开始述职,Jim一边看一边点头,我停了几次征求他回馈,他都挥挥手说,“继续”。我很快就讲完了我的工作,Jim转过身,喝了一口咖啡,问我,“我们这儿能帮你什么?你才能把这些项目复制拓展到亚洲其他国家?像台湾,当然,技术上来说他们不是国家”,Jim笑着纠正。“更多的HomeOffice支持”,我说。“Sanjay对你支持如何?”,我顿了一下,说,“都还可以,只是他对韩国那边不熟,另外韩国芯片技术蛮先进的,我们这里没有太多像您这样的行业内专家,对了这是您朋友Park说的,所以他可能体会不到这点重要性,我本来支持我的juniorassociate也转岗了”,“是吧?有人转岗我不是太清楚,不过这些junior的人员也帮不了你什么的,Park说的没错,现在好的技术工程师越来越少了,Park回韩国我就知道他们的芯片会做的不错,他本人就是很好的工程师,他对你评价也很高”。他讲完这些我们约的时间也差不多了,他站起来拍拍我肩膀,“我会和Sanjay还有HR说一下,做些安排,你也把行程告诉HR”,我上前一步打开门,让Jim先走,他笑了一下对我说,“你在那边还是学了点东西的”。我白天见完别的同事和HR,也把我韩国带的真露送了一瓶给Sanjay,一瓶给Jim。下班回到酒店,洗了个澡,Kim的电话就打过来了,“怎么样?一切都顺利吗?”,“都还顺利的,也没啥,我只是想拯救我的年终奖”。Kim笑了起来,然后停顿了一下,问,“丹有消息吗?”,“听说她换了住所,别的我不知道”,“…你要不要联系她一下,当面道个歉”,“不用吧,我又不是日本人”,“嗯,我觉得我自己欠了她好多,不过我应该没这个机会…”,“那我问问朋友,你那边还很早啊,再睡一会吧”,“我等下起床去健身房”,“好吧,小心腰”,“我游泳好了”,Kim笑着挂了电话。

我一夜无眠。

第二天我很早就去了公司办公室,上次一起在Armin家一起喝酒的印度bro神秘兮兮地和我说,“Jim刚才和HR还有Sanjay去了办公室了”,我喔了一下问他,“下班喝一杯?”,他欣然答应。一天下来除了回一下email啥事没有,临下班时Sanjay把我叫到他办公室,关了门,微笑着和我说,“上午Jim,HR和我开了个会,部门工作要做一些调整,我提升了一级多管一个商业分析组,你因为项目特殊,直接汇报给Jim,HR会发email给你约时间官方讨论确认一下,对了,Jim对韩国烧酒很感兴趣,老实说我没有那么觉得好喝”,我忙说,“谢谢让我知道这些情况,您要不喜欢真露下次给您机场拿瓶威士忌”,“不用啦,我很少喝酒的,谢谢,你回头注意一下email”。“OK,明天见”。

下班喝酒的时候,印度老表还拉了其他两位刚入公司的同事,一个俄罗斯人一个波兰人,不得不佩服印度人社交能力,我们去了他提议的CurryHyuga日本咖喱鸡店,我又一次佩服他的订位能力。一般老外都去另外一家又贵又不好吃的高级连锁日料,而不是这家特色日料。四个老爷们一边喝着清酒,一边八卦着公司的事情,一阵东家长西家短之后,话题很快就到了我身上,我要转岗的消息传很快,新人自然也很好奇未来我会干些啥,我其实也是一头雾水,只是觉得离开Sanjay不算坏事因为年终奖也许就有救了,但是直接汇报给Jim我真的吃不准是好事还是坏事。我拍拍印度bro肩膀看着大家问,“你们说我这是被Sanjay踢走了呢,还是被Jim招募了呢?”,“both”。我说,“我已经为了这份工作丢了一个女朋友了,不想再惹什么别的麻烦了”。“我觉得你还是找女朋友谈一下吧?世界上还有什么是谈不开的事情?”,印度老表蛮同情地说,另外两个新人酒过三巡,也开始说自己的女朋友难搞,总结说,“只有美国人会赢冷战”,两个前苏联老表耸肩说。喝完酒回家路上,我拨了下丹的手机,已经停机了。我意识到她除了换了新住所,还换了手机号码。我问了Bella是否有丹的新手机,Bella马上给了我,加了一句,“我不知道丹会不会怪我,不过我觉得你欠她这个call”。我拨通了她的新手机,隔了很久,她接了电话,“你回来了?”,丹的语气很平静,“嗯,回总部办点事”,“你都好吧?”,“还行,你呢?”,“一般般”,她的声音低沉了一点,“…我换了地址,也换了手机,这是Bella告诉你的吧?”,“是的”,“我其实不想你联系我的你知道我的,既然你打电话过来了,你说吧,有什么事?”,“我想见你一面,当面道个歉”,“有这个必要吗?”,“有,这是我的错”,丹的声音更低沉了,“那明天中午吧,我公司附近那家星巴克”,“好的,明天见”。我挂了电话,和Kim发了消息说我早点睡了,明天约了丹见面道歉。她简单回了个“OK”。

第二天中午再约好的星巴克我远远看到丹坐在户外的椅子上,和上次见面相比,清瘦了好多,我在对面坐了下来,刚想把装了一个她送给我的小礼物的盒子拿出来还给她,“啪”,她抬手给了我一个耳光,把旁边坐着的一个吃三明治的眼镜男吓了一跳。我手足无措地抬头看她,她一下捂住脸哭了起来,我把桌子上的纸巾抽了一张递给她,她印了一下流下来的眼泪,哽咽着说,“这巴掌是为了我爸妈打你的,他们这么喜欢你”。这一刻我绷不住了,眼里也湿湿的,“对不起…是我的错”。“你不要再联系我了,我给你的东西,你扔了吧,还有什么要说的?”,“没有了,希望你一切都好…”,她抬眼看了一眼我,顿了一下说,“你也保重”,然后就站起身走了。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公司,拿了一大杯咖啡,找到和HR预约的会议室准备和HR的会议,HR老太太抱着电脑来到办公室,我起身和她握了下手,她看到我神色不大对,问了句,“你没事吧?”,我说,“没事,中午和前女友见了个面,我们分开了”,“哦,我听说了,湾区的女生确实要求比较高,我那年代,男人还要出国打仗了”,我暗自惊讶公司八卦传播速度之快,难不成刚才丹给我这一巴掌,还有我和Kim这档事也很快会广为所知,忙说,“啊哈,谢谢,不是她的问题,是我的错”。“好吧,先把这些个人事情放一边吧,我们来谈谈工作”,“好啊,Sanjay和我说了一点点,愿闻其详”。HR和我说,Jim让我出个业务拓展的可行性报告,然后挑一两个队友,把在韩国的项目扩展到台湾和亚洲其他地方,“你下星期起直接汇报给Jim”,HR老太太最后补充说,“官方宣布明天发出,新的payscale+bonus另外一份email会发给你”。握别HR老太太后我步出会议室,在户外喝着冒着热气的咖啡,呼吸着深深寒意的空气。

回到酒店,看看时间还行,我给Kim发了个消息,“有空了电话”,她马上打了过来,我简单说了工作的变动,“年终奖好像没问题了”,我故作轻松地说,“好啊,祝贺你”,她那头听起来也替我高兴,吨顿了一下,她问,“丹见到了?”,“嗯,中午见到了”,“她怎么样?”“看上去瘦了些”,“你和她道歉了嘛?”,“嗯”,“她接受了嘛?”“她打了我一耳光”,“啊?…对不起,她应该打我的…”,Kim的声音低沉了下去,“没事,和你没关系”,我问了一下她的情况,她说一切都好,她说她哥哥最近提到我,我说,“是吧,好久没见他了”。我挂了电话觉得这一天真的overwhelming招架不住。

总部的事情几个礼拜就办完也快圣诞了,新的岗位部门公告后大家都来道贺,HR让我选下新队友,我选了一起喝酒的印度老表Raj和俄罗斯同志安德烈,印度人的分析加俄罗斯人的逻辑,这个组合比较靠谱。我订好回韩国的机票,另外也订了韩国去加拿大的机票,准备圣诞去看下父母。Kim问,“想我穿什么颜色的衣服迎接你?”,我说,“不用接机啊,外面太冷了”,“要的,欠你的”,她坚持。

再一次飞往亚洲,漫长的航班,纷乱的思绪,短短一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我打开手机输入密码又一次打开丹的影集,一页页看过去,眼睛又湿润了,没和她联系的这段时间,我有时还会打开影集,心如刀割。我长按了删除键,松开手指作了道别。

“希望你一切都好”,我心里默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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