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蝉翼海胆(1 / 1)

哪有有敌人,哪里就有小子洲魏易刘三大家族的勇士,八月之光慵懒的揭开1872年那拉提大草原的真容,我在天山脚下的军帐里打开千里之外寄来的一封家书,油炸豆腐渣,吃了不想家,字迹苍劲,笔笔如刀,必定出自魏长老之手,这只手不但会写字,还教会了我弯弓射雕,马蹄碎月。

八月的那拉提大草原,野花一片,叫的出名字的是扁豆紫的薰衣草,叫不出名字的一律叫做恶之花,中亚屠夫阿古柏的军队就在十里之外,虎视眈眈,左公的帅令已经传遍所有军帐,赶尽杀绝。草原狼隐没在茂密的绿草之间,仰天嚎叫,草原上的大风,亲吻着阵前威震四方的一字排开的十八门克虏伯重炮,我站在烈烈风中,高举长弓。

敌军的骑兵像大兴安岭的松涛,也像江南五月的麦浪,倒伏在惊天动地的炮火之下,我跨上一匹汗血宝马,拉弓射箭,战鼓和厮杀的命运交响,我全然不闻,我的马头追着八月之光,我的马蹄踏着薰衣草和恶之花,我只能听见风声和心跳,我只知道我的箭镞必须钉在敌人的眉心,一声枪响,我的马猛扬前蹄,我失去重心,坠落在1872年的那拉提大草原。

“别写了,老奶奶,三缺一,永胜和新埂的两个大美女,也来了!”

“又是三娘教子。”

“今天起码卸你一个车轮子!”

“这么有信心。”

电话是薇薇打来的,漫漫长夜无心睡眠的男人和女人,在六洲老街上,数不胜数,这其中兴许有一半会出现在美美棋牌。美美和我的关系,千丝万缕,最重要的一缕,是美美是我的普通话老师,这有多重要,不言而喻。在和美美成为初中同学之前,我就是一条来自小子洲的土狗,可是1997年的秋天过去之后,我竟然可以冒充北京人,既不会露怯,也不会露馅。

知道我和薇薇在一起鬼混,美美略显意外,你可是见证过薇薇和菜包子的罗曼史,一点也不在意,美美缓缓吐出烟圈,眼睛望向1997年的秋天,满身补丁的我爱张蓓蓓,第一次听到美美字正腔圆的普通话。都27年过去了,我早就忘了,我捡起美美扔在地上的烟头,美美的吸了一口。

我的确是去过了薇薇的家里,可是我们并没有纠缠不清,我对这段关系的定位是如此稳定而清晰,我必须要将异性朋友进行到底,拥有一个异性老朋友,全是在我的世界里打开了另一扇窗户,借此,我能看到别样的风景。然而,这种定位是坚决不能模糊和摇摆的,纵然日久生情的诱惑与日俱增,过往情史的淡忘步步紧逼,稍存修正之心,一切前功尽弃。每个离婚的女人的心底,都是伤痕累累,给她依靠,而不是依赖,是需要大智慧的,需要相信天地宽广,会有天使替你去抚平伤痕,去敛愈深夜一不小心就崩裂的伤口,你只是人,你不是天使。

我们都不是在酒吧文化里成长起来的一辈人,纵然如今的六洲老街酒吧林立,可是又有几人能在酒吧里安身立命,可是棋牌室能,我们六洲老街上长大的孩子,哪一个不是父母码长城的旁观者,我的小时候除了打玻璃球,就是在烟雾缭绕的牌桌的前后左右,观牌不语,我提心吊胆,祈祷胜利,因为失败会引发一个家庭支离破碎的夜晚。

一匹1872年的草原狼,叼着我游荡在八月的那拉提大草原,牧羊姑娘这样跟我诉说她和我的相逢,牧羊姑娘的头上插着薰衣草,嘴里唱着晦涩的牧羊曲,你就是曲中人,背着长弓血淋淋的中原人。我的咽喉被狼牙撕裂,我不能回答牧羊姑娘的任何问题,我胡乱比划,打探部队的去向,牧羊姑娘就只是笑,花枝乱颤的笑。

我成了一个哑巴,成了草原套马的汉子,成了牧羊姑娘口口声声的阿卡,我放马,她牧羊,我只用泪水和笑容,与她沟通,我并不着急不能言语,会有另一个套马的汉子在日后和她甜言蜜语,和她生孩子,给孩子取名字,我只愿沉默的永久的做她的阿卡,做那拉提大草原上的一道闪电。然而天长地久有时尽,牧羊姑娘的达达回来了。

“你有多久没有去新埂了?”

“应该有二十年了,自从我三舅爷爷去世,我就没有去拜过年了。”

“你三舅爷爷的尸首好像还留在XJ。”

“是啊,应该还在天山。”

薇薇的话让我想起1999年的下岗潮,六洲老街的轧花厂,纺织厂,服装厂,在时代浪潮的裹挟下,走进了历史的尘烟。自谋生路的三舅老爷和许多下岗职工,在一个叫二呆子的带领下,加入了远赴天山采雪莲的队伍。

世界上真有天山雪莲吗?1872年的八月,牧羊姑娘的达达从天山之巅,摘下一朵雪莲,治好了我的咽喉,雪莲花的花瓣,就像蝉翼,花蕊,就是一只海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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