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嗜酒钢丝30(1 / 2)

整个20年代,没有人再叫我八爷,唐人街的中国人叫我小八,费城的美国人叫我eight,我住在一个潮湿阴暗的小巷,我的黑夜是别人的白天,我的白天是别人的黑夜,宾夕法尼亚大学的十二响钟声揭开我的帷幕,我的白天宣告开启,我走出逼仄的洗手间,血珠在剃须刀上跳舞,我的油头,我的丝绸西装,我的站立在左胸口袋的白手绢,一如既往出现在客厅穿衣镜的瞳仁,床肚底下,皮箱张开嘴巴,一根被下玄月盯上的钢丝,饥肠辘辘。

我收到的指令,到底内容几何,我已毫不关心,出租车穿过连绵秋雨,停在小巷的乌桕树下,这些世上最懂秋天也最懂夜雨的红叶,目送闪烁不定的汽车尾灯,消失在起床气尚未消散的费城街头。

赌场安保例行搜身,确认我没有携带家伙,放我进门,荷官神色慌张,支支吾吾的打电话请示老板,因为我的下注额度是限额的十倍,荷官终于启动幸运转盘,小球稳稳当当的停在7号,youlose,sir,一个人从我身后走来,我的耳膜的振动频率准确的告诉我,来人身材高大面带笑容。

“youarespecial.”

“youareright.”

“whatdoyouwantfromme?”

“yourlife.”

我想拉长这个对话,可是我的英文水平有限,中国人向来推崇言多必失沉默是金,我说了两句话,已经对得起这个金发碧眼的白人,从我内心而言,我的确愿意和白人探讨基督教和道教教义上的差异,毕竟我之前在哥伦比亚的博士论文题目叫做《论耶和华和老子的超世俗爱情观》,为什么一个要求我们做纯爱战士,一个要求我们做花心萝卜,都是看透红尘,看破人性,看清轮回的先知先觉者,不能轻易断定谁错谁对,这是一种痛苦,因为这两种宗教,我都极度信仰。

白人毛茸茸的手伸进了办公桌的抽屉,很明显有一把枪,被白人惊扰了美梦,还有比一把枪美梦一场更重要更浪漫的事情吗,耶和华允许,小八不允许,白人的另一只手拼命阻挡小八的钢丝勒断他的气管,小八想用英文劝告他不要白费力气,小八搜肠刮肚也开不了口,小八前蹬一脚,白人够枪的手腕,应声断裂,骨折的声音堪比普罗旺斯薰衣草花开的声音,紫气东来,黯然销魂。

一张支票卧在门口地垫子的屁股底下,数字和约定的分毫不差,小八把支票和钢丝一起抱进皮箱,小八觉得耶和华和老子都会赞誉这一柔情似水的举动,金钱和权力如果不能同床共枕,那就只会不共戴天。

一个女人为一个外卖员开门,并且消失无踪,外卖员送来滚烫的水果披萨,外卖员说,他喜欢女人经过以后的房间,外卖员放下酒杯,逃之夭夭,在美国漫长的禁酒岁月,外卖员人之常情的惊慌失措,我嗤之以鼻,但是想到外卖员懂女人懂浪漫,我毅然决然下一次相遇,卖给他一杯extra,女人经过以后的房间,像什么呢,是不是有这样两句诗,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女青年这朵难以名状的花,开在夏雨里,像夏雨一样,有一阵没一阵,看她眼睛的时候,花香扑鼻,看她橙黄色环卫制服,屎臭弥漫。

“你能不能别老穿制服,上面半年才来检查一次。”

“查到怎么办?你养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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