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间(一)(2 / 2)

九七年小雷毕业,当时正赶上亚洲经济危机。沒毕业那会小雷憧憬很美好,最好留在市里,不济也在县里政府里,或者国营厂上班,最不济乡里当小科员,然而大环境下,当头一棒打的小雷晕头转向。留市里不可能,档案已经转到县里,县里好的企业进不去,一般的发不了工资,工人吃饭都成问题,乡里不好进,各种路数各种关系,挤破头往里挤。

一没人一沒路的小雷只好毛遂自荐自己找。终于稀里糊涂进了县纺织厂。

上班前一夜小雷一宿没睡好,梦见自己穿着崭新的中山装,口袋里插着笔,骑着单车走在上班的路上。朝阳升起,春风中堤畔嫩绿的柳叶镀上了一层金黄的边。小雷望着滚滚东去龙泉渠的黄河水,仿佛看到了美好生活曙光的来临。

进到厂里,小雷被分到第二车间前纺做保全工。春天的季节乍暖还寒,小雷还穿着绿色将军尼上衣,车间里热气腾腾机器轰隆,粗纱女工,併条女工,不停穿梭着,灵巧的双手上下翻飞忙碌着。楼上是细纱车间,温度更高,估计三十度左右,所有女工都穿着半截袖体恤衫下着短裤,脚穿凉鞋。所有的一切都很新鲜,都很稀奇。

保全工的工作其实很轻松,纺车正常运转就在保全室歇着,有小毛病就下楼修一下,所以-天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屋里,大概六七个人吧,坐在一起开始东家长李家短瞎喷,很奇怪,每到上午十一点左右,话题都会转到吃上面,几乎每天都这样,小雷慢慢的感到无聊厌倦了。多少有点技术的活儿就是大修粗纱机,把粗纱机打开零件加油清洗,再安装好。

一次胖头胖脑的保全组长说“小雷,去楼上拿十八的梅花板手”,小雷一听就蒙了,学财会的他根本没接触过五金工具,也不敢问。楼上工具箱里拿下一个板手,组长见小雷拿错了,当众斥责讥讽小雷“连梅花板手是啥都不知,还大学生了!”众人跟着轰笑。小雷心里好委屈,他如初到“朝阳沟”的银环般连水也不会挑,地也不会锄,他如被排错了班的士兵,被遗弃墙角草丛的丑石,不被理解,没有价值。他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他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千层山遮不住他满面羞。

小雷和他们不是一路人,他们只是为了混工资,干点活儿推三阻四,扭屁股吊腰,一个比一个会算计。互相间阴奉阳违,勾心斗角,耍着心计和手段。小雷想趁着年轻,学点电焊钳工技术,这里看来不可能。还有一个初中毕业的女孩,因为有关系竟然在会计室当会计,而财会专业毕业的小雷竟然在车间像驴一样搬运着棉卷。

小雷主动要求到车间给梳棉车上棉卷,给筒子工推细纱锭。闷热的车间里机器轰隆,所有女工都在纺纱车间手忙脚忙不停穿梭着,汗水浸透她们薄薄的花衣和短裤,紧贴在前突后翘的身上,挡车女工都是些花季少女和妙龄少妇,车间里花絮如蝴蝶飞舞,粘在女工们乌黑的发上,粘在渗出晶莹汗珠紧致娇美的脸上。小雷看的眼睛直直的,仿佛置身温室里百花园中,欣赏着百花齐放,千娇百媚,争奇斗艳的无边春景。

小雷心中气闷,后半夜推纱锭时,车间外寂静无人,小雷随手抄起几个纱锭扔到房顶。主任开会时说“有人推纱时掉了不知道捡,油葫芦倒了不知道扶。”小雷心想“何至油葫芦倒了不扶,我把油葫芦给你扔房上”。

十个月后,小雷被调到拔丝厂。看不到希望的小雷选择了辞职。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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